第二章 吃驚中仿佛看到了模糊的血臉(1 / 3)

第二章 吃驚中仿佛看到了模糊的血臉

8

顧玉蓮站在我麵前,她的臉像是一張死人的臉,灰白。她冷冷地問我:“你看到了什麼?”

我搖了搖頭,心神不寧地告訴她,我什麼也沒看見。

顧玉蓮收起了房間門的鑰匙。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讓我以後不要輕易地進這個房間。我迷惘地點了點頭,而我內心卻有種渴望,渴望再次進入這個房間。房間裏的一切對我而言都是秘密,秘密無所不在,就像危險一樣。盡管我祖母顧玉蓮還是不讓這扇門向我開啟,但我知道了一件事,這個房間是我父親顧帆遠和母親宋汀蘭的臥室。雖然我對於父母的長相沒有絲毫印象,但是我可以強烈地感覺到那張照片上的男女就是我的父親和母親。他們現在在哪裏?我向顧玉蓮指出這個問題後,她就不說話了,她怪異地看了我一眼後,就拿著那把銅鑰匙下了樓。她把我一個人留在了樓上,這些年來,她一直把我一個人留在樓上。

幸好她沒有發現那張血鈔票,她還沒進房間的時候,我就把它塞進了口袋裏。那張血鈔票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血鈔票上掠過的那張模糊的臉是誰的呢?我好奇而又害怕。我還聯想到了那晚上梧桐樹上女孩子的笑聲。

9

這個雨季的第一場雨是在夜晚來臨的。

白天裏就有落雨的征兆。烏雲從四麵八方聚集到赤板市的上空。我在這個白天裏無所事事,我不知道要幹什麼。我看著一張我小時候的照片出神。這是我幾歲時的照片?照片是黑白的,有些泛黃了,它一直鑲在那個小鏡框裏。我聽到有人在敲擊著什麼,這個城市越來越多的敲擊聲讓我不舒服。在這個時候,我想起了父母親房間書桌上的那個鏡框,鏡框裏一男一女的合影也許就是我一直期待突然出現在我麵前的父母親。照片上相依相偎幸福萬分的那對男女如果真的是我父母,那麼,他們現在在哪裏?

我放下了手中的照片。

我趴在窗台上,往對麵眺望,對麵是丁小慧家的樓房。

丁小慧和我一樣也沒考上大學。她父親丁大偉是赤板市公安局裏的一個科長,也許是因為他父親的關係,她在一家超市裏工作。丁大偉一直是我懼怕的人物,他穿著製服戴著大蓋帽從我身邊經過時,我的兩腿就會微微發抖。丁小慧如今長成一個大姑娘了,她的臉蛋並不十分好看,但那身材可是百裏挑一,當然還有那一頭烏黑的長發,同樣會讓我產生撫摸的欲望。但我無法接近她。她從小就拒我於千裏之外,盡管我們的樓房是如此的靠近。我在上小學的時候曾經摸了她的頭發一下,結果受到了她父親的威脅。有時,我會躲在樓上,通過窗口,看著丁小慧在街上款款而行的樣子,我就想象我是一隻大鳥飛出了窗口,朝她飛掠而去。我沒想到,在這個雨季,我會和丁小慧有短暫的接觸,這是我做夢也不敢想的事情。

天氣十分沉悶。

我想到外麵走走。我出了門,就看到了肖愛紅。肖愛紅的臉很白,他個子很高,起碼比我高出一個頭。每次和他相遇,我要仰起頭才能看清他的臉。我們牡丹街的人對他尊敬極了,稱他“肖先生”。肖先生有讓人尊敬的理由,他總是帶著一副笑臉對待每一個人,包括對待我。他朝我微笑地點點頭,我竟然不知怎麼回敬他。他從我身邊走過去,身上有種淡淡的香味,那種香味我好像在哪裏聞到過。

10

這個夜晚起初十分沉悶。顧玉蓮在樓下的客廳裏看電視,她把電視的聲音開得很響,我一直以為顧玉蓮的聽力有了問題,其實不是這樣的,她是借著電視的聲響驅除寂寞。

我從口袋裏拿出那張血鈔票。我想,如果我再次進入那個房間,拉開窗簾,我還會不會再看到一張血鈔票貼在玻璃外麵?還會不會看到那張模糊的血臉?現在我無法進入那個房間,我不會再如此輕易地找到那個鑰匙了,顧玉蓮不是傻瓜,她一定會把鑰匙藏在我找不到的地方。我看著鈔票,不知道這上麵凝固的血跡是從誰的身上流下來的,它會不會和那模糊的血臉有關?撫摸著鈔票上的血跡,我似乎可以感到血液的流動。我突然產生了把這張鈔票放在舌尖上舔舔的念頭,這個念頭閃過之後,我就把鈔票放在了嘴邊。我伸出了舌頭,這汙血的味道如何?

一道閃電劃過窗外的天空。我仿佛看到漆黑的夜空中有一張巨大的血臉,它在向我睜開恐怖的眼睛。緊接著雷聲大作,我拉上了窗簾。不一會兒,大雨就落了下來。雨聲很響,在這樣的雨夜裏,就是出現昨夜縹緲的聲音,我恐怕也聽不見。因為雨聲,我連顧玉蓮開得很大的電視的聲音也聽不見了。我把血鈔票藏在枕頭底下,然後決定睡覺。我把日光燈關掉了,打開了橘紅色的夜燈。我躺在床上,平靜地睡去。

睡夢中,我聽見血液流動的聲音,緩慢而有節奏。

有人在我麵前晃來晃去。

準確地說,那是一些人的影子。我看不清是幾個人,一個,兩個,三個……我也分辨不清這是些男人還是女人。好像他們的臉上都塗滿了血。他們在跳舞,在我麵前跳舞,在橘紅色的光線中跳舞,血液流動的聲音在給他們伴奏。他們是誰?為什麼要纏繞著我?

11

雨下了整整一個晚上,到了第二天的上午,雨水才小了些。吃早餐時,我麵對著油條豆漿沒有一點食欲。顧玉蓮關切地問我怎麼啦,我告訴她我心裏很悶。顧玉蓮的目光在我臉上遊動著,她一定是在查探我的心靈,她習慣這樣做。不過我敢肯定,這次她不知道我內心在想什麼。我突然預感到我父母親已經不在人世了。這個想法來得很突然,連我自己也吃了一驚。我在吃驚中仿佛看到了模糊的血臉。

我冒著微雨出了家門。

我又碰到了肖愛紅,他撐著一把透明的塑料傘,塑料傘像一朵透明的蘑菇長在他的頭頂。如果肖愛紅頭上真的長出一朵透明的蘑菇,那麼,他應該頂著那朵蘑菇去申請吉尼斯紀錄。一個頭上長蘑菇的人,會比他寫小說要好玩得多。我承認我在某些方麵有非凡的想象力。

肖愛紅朝我笑笑:“你怎麼不打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