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別把話岔開,說說王胡子這個人吧。”
“好咧。不過有一點,我說了,你今天要付酒錢!”
“沒問題,你就說吧。”
“王胡子這人我是一直看在眼裏的,你說這人沒什麼本事嘛,餛飩的確做得地道,還把一個兒子供上了大學。但這人有一點不好,就是好色。他年輕時就出過一個事,把一個姑娘肚子搞大後就甩了人家,害得那個姑娘投河自盡了。他因此落下了一個不好的名聲,沒有好姑娘敢嫁給他,他就娶了範梅妹。範梅妹是個鄉下姑娘,跟著他也算是過上了好日子。這個王胡子並沒有因為娶了老婆安穩過日子,還是勾三搭四的,和一些不倫不類的女人亂搞男女關係。”
“原來這樣。”
“這家夥搞個破鞋什麼的也就算了,他媽的還學會了嫖娼。他賺那幾個錢起早貪黑也不容易,可大部分被他拿去塞女人的洞了。他老婆範梅妹對他的意見可大了,經常在深夜裏和他打鬧,這家夥狠哪,經常把範梅妹往死裏打,打得她渾身上下沒一塊好地方。我在牡丹街派出所當所長時,範梅妹就來投訴過,夫妻之間,我們也沒辦法多管,隻好教育教育他算了。範梅妹忍辱負重,就是王胡子虐待她,她也認了,這些年沒有見她鬧騰,估計王胡子還是沒少打她。”
“這王胡子也太不像話了,打老婆算個男人嗎!”
“嘿嘿,他這家夥還有更不像話的呢。”
“說說看,說說看。”
“別急,容我喝一口酒再慢慢說給你聽。”
“好吧,來,幹一杯。”
“幹!”
“這酒不錯。“
“不錯。和你肖作家喝酒過癮,就像看你的小說一樣過癮。”
“過獎,過獎。”
“你說,王胡子壞就壞在那一根雞巴上。你說女的脫光了衣服還不都一個樣!他家裏放著老婆不用,卻要花錢去嫖娼。這年頭暗娼也多,他有錢,找女人也容易。你說他王胡子找娼妓就找唄,還把我也拉扯上了。”
“怎麼,他嫖妓把你也拉扯上了?”
“唉,別提了。他去一個洗發屋裏和洗頭女亂搞。淩晨三點多了,被查夜的巡警給逮了個正著,抓住他時,他和那女的還赤身裸體地滾在床上呢,還被拍了照。你說抓住了,也就認了吧,要關要罰就認了唄。沒想到,抓到派出所後,他把我給抬出來了。他說我是他的好友。那派出所的同誌和我熟,他們平常到機關裏也和我有交往,我也經常下去,派出所的同誌一聽是我的朋友,將信將疑,就把電話打到我家裏來了。看在街坊鄰居的麵子上,我隻好連夜去了那個派出所,把他領回來,當然,罰款我沒讓派出所免,否則,他就雞毛飛上了天。我警告他,以後再這樣冒充我的朋友,就輕饒不了他!他把我丁大偉的名聲都搞壞了。這家夥狗改不了吃屎,現在也還經常去幹見不得人的事。我看他非死在他那根雞巴上。”
“這人怎麼會這樣?”
“誰知道。”
“來,喝酒。”
“喝酒!”
肖愛紅想起了顧帆遠漂亮的妻子宋汀蘭,王胡子會不會因為她而製造了那次煤氣中毒事件呢?他不是要翻那個十七年前的案子,那個事件早已在丁大偉的手中蓋棺定論了。他是在為自己的下一部恐怖小說找到一個恰如其分的故事的入口。丁大偉當然不知道他的心思。此時,丁大偉的心思在酒上。
39
顧玉蓮覺得自己真的老了。
她覺得自己老得像一根行將腐朽的枯木。她確實可以聞到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腐朽氣味和死亡氣息。她對顧晨光埋藏了十七年的秘密被顧晨光無情地揭穿後,她覺得自己離死亡真的不遠了。她知道這件事隨著顧晨光的長大遲早都要被揭穿,她一次一次地想告訴顧晨光,但她一直開不了口。她心中隱藏著一個比死亡本身還要可怕的秘密,她害怕任何人知道這個秘密。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被這個秘密折磨著,摧殘著,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在顧晨光揭穿那件事之後,想一股腦地把心中的秘密對顧晨光說出來,但她沒有這個勇氣。她隻好哭泣。她已經十七年沒有哭過了,她記得自己十七年前的最後一次痛哭是在兒子顧帆遠火化的那個晚上,她那時懷裏摟著三歲的顧晨光,她的淚水流在顧晨光的身上。顧玉蓮弄不明白顧晨光為什麼在這個雨季開始後變化這麼大,她想起那天晚上顧晨光在丁小慧家門口那棵梧桐樹下站著的情景。她心裏悚然一驚,突然記起很久前的那件事情。其實,她是那件事的知情者,盡管她一直不願意說出來,無論牡丹街上發生什麼事情,她都保持沉默。丁小慧家原來的主人和她很熟悉,她想是不是顧晨光在那棵樹上看到了什麼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她知道,多年來,梧桐樹上的東西一直沒有消失過,它總是會出現,讓人害怕。顧玉蓮自己也害怕起來,她心中埋藏的秘密那東西或者也清楚,是不是那東西告訴了顧晨光什麼,否則顧晨光怎麼會知道那麼多事情?顧玉蓮在一個夜裏獨自走出了家門,她站在丁小慧家門口的那棵梧桐樹下,喃喃地說著什麼。她知道這棵樹的年輪,正如她知道發生在牡丹街上的許多往事。有些事情想起是那麼的遙遠又那麼的真實,就像發生在昨天。她凝視著梧桐樹,這棵梧桐樹老了,她也老了。她知道有一個人不會老,那個人永遠停留在了那個如花的年齡裏。她對著梧桐樹說著什麼,她希望那人能夠聽到她說的話,不要再出現在顧晨光的麵前。她正在說著什麼,有一個人走到了她的麵前。她看到了那人,自己突然窘迫起來。那人就是丁小慧。丁小慧為什麼這麼晚回家?顧玉蓮不知道她去了哪裏,顧玉蓮也不想知道她去了哪裏。
丁小慧看見顧玉蓮,覺得十分奇怪,她問顧玉蓮:“顧伯母,你在這裏幹什麼呢?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家睡覺?”顧玉蓮一聽她的話,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沒有回答她就匆忙地離開了那棵梧桐樹回家去了。
丁小慧看著顧玉蓮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樣子。這時,丁小慧好像聽到了一聲年輕女人的笑聲。她在從小到大的過程中,似乎在夢中經常聽到這樣的笑聲。對於她自己居住的那棟樓的陳年舊事,她一無所知。
40
我覺得我和顧玉蓮之間有了裂縫。我們的溝通變得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