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 3)

他們漸漸地逼近我。

我死也不能落入他們的手中,如果那樣,生不如死!

我突然大叫了一聲,把手中的鬼頭刀朝他們扔過去,然後猛地轉過身跳進了血紅的湘江裏……

4

湘江之戰,據說那一役死了幾萬紅軍,可我竟然沒有死。我的身體像一片羽毛在黑暗的天地間飄飛。我醒過來時,躺在一張床上,我看到一張女人菜色的臉。我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左邊的大腿鑽心的疼痛。我掙紮著想坐起,女人按住了我:“你好好躺著吧,別動!”

我的耳邊似乎還響著槍炮聲,眼前一片血光。

女人又說:“你終於醒過來了,我們以為你會死的。”

我喃喃地說:“我還活著?我在哪裏?你是誰?”

女人輕輕地說:“你沒有死,可你差點死了,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了。你一直在說胡話,我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現在在我們家裏,是我爹在河灘上救了你,他當時以為你是具死屍,河灘上好多從上遊漂下來的屍體,都被江水泡爛了。你要是不動一下,我爹就不可能救你。他發現你還活著,就把你背回家了。我叫秋蘭。”

她正說著,從外屋走進來一個身材高大的清瘦的老者。

秋蘭轉過臉,欣喜地說:“爹,他醒了。”

老者走到床前,麵無表情地說:“醒了就好,你命大呀!有多少人沒有逃過這一劫,看到江麵上漂滿的屍體,我的心冰冷冰冷的哇,這打的什麼鬼仗喲,造孽呀!”

我沙啞著嗓子說:“大爺,多謝了!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老者還是麵無表情地說:“好好養傷吧,不必說好聽的話,活著就好。”

接著,老者轉過身,對秋蘭說:“去廚房看看藥熬好沒有,倒給這位壯士喝吧。”

秋蘭答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頓時,我感受到了溫暖的人間氣息,久違的人間氣息,仿佛秋蘭是我的妹子,老者是我爹。想起張宗福以及那些死在湘江邊上的人,我是多麼的幸運呀,他們卻永遠體味不到溫暖淳樸的人間氣息了,他們的魂魄是不是還在那散不盡的血雨腥風中呼號?我長長地歎了口氣,閉上了疲憊的眼睛。

老者說:“歎什麼氣呀,活著應該高興才是,那麼多人死你,偏偏你還活著,你的祖先積了德呀!好了,你好好躺著吧,我去給你找個郎中來,看看你腿上的傷,都化膿了。”

不知過了多久,老者領來了另外一個老者。那時秋蘭用勺子給我嘴巴裏喂紅薯湯。老者對我說,另外一個老者是當地很有名字的郎中。老郎中低著頭,看了看我的傷口,並且用手指按了按傷口周圍的皮膚,神色凝重。接著,他又給我把了把脈,然後把老者叫了出去,我不知道郎中和老者在說什麼。他們出去後,秋蘭繼續給我喂紅薯湯,秋蘭邊喂邊說:“大哥你放心,老人家是我們這一帶口碑最好的郎中,他會想辦法治好你的傷的。”

郎中走了,老者對秋蘭交代了幾句,也出門去了。天擦黑了,老者才回來。他帶回來了很多草藥,也許是郎中交代他去山上采的。老者把一部分草藥放在鍋裏熬成湯水,一部分草藥用洗幹淨的石頭搗成爛糊狀。準備就緒後,老者就用滾燙的中藥湯水給我洗傷口,秋蘭點著油燈給他打下手。

我痛得渾身冒汗,牙咬得嘎嘎作響,就是沒有叫出來。

秋蘭不不忍心看我痛苦的樣子,就安慰我說:“大哥,你忍住喲,很快就會好的。”

我看到秋蘭的眼睛濕濕的。

老者沒有吭氣,飽經風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給我洗完傷口後,就把搗爛的草藥敷在了傷口上麵,用破布條包上。草藥敷上去後,火辣辣疼痛的傷口清涼了許多。做完這一切,他就默默地出去了。秋蘭說:“大哥,你好好歇息吧,有什麼事情叫一聲,我就在隔壁房間。”

我說:“辛苦你了,秋蘭,你們也早點歇息吧,放心,我忍得住的!”

秋蘭笑笑:“我相信,你是條漢子!”

我第一次看到秋蘭的笑容,就像看到陰霾的天空中露出的一縷陽光。

後來我才知道,郎中給我看完病後,覺得特別的為難,他從來沒有治療過槍傷,而且子彈深深地嵌進肉裏,他也不知道傷著骨頭沒有,他根本就沒有辦法把子彈取出來。於是,他就把我死馬當活馬醫,開了些草藥的方子,讓老者去處理。

那個老者叫馮三同,他一直在湘江邊上打魚為生。

我和這對父女的緣分將如何繼續?前路還有什麼風險和磨難在等著我?在那個晚上,我一無所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