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譚盾與他的環保音樂(2 / 3)

整場演奏中,雖然沒有出現明確穩定的調性旋律,但卻絲毫沒有讓人煩躁的因子。特別要提到的還有整場作品的收音設備,水聲的散漫靈動都被細微的囊括在所有的聲響裏,新奇出彩。

下一個段落又會怎樣令人詫異?隻見水鼓手從水裏拎起水篩,當流水細膩地從每個篩孔中傾斜而下的時候,全場安靜。水盡,樂終。這一刻,音樂濺到你的臉上,看到了它運動的拋物線,而你多麼希望它多停留一陣。

在演出最後,譚盾回憶起在湘江邊成長時對水的眷戀。“我兒時在湖南鄉下和外婆一起長大,那時我是個赤著腳的野孩子,常聽著瀏陽河畔的堂客們洗衣、洗菜、洗澡和撥水的聲音。外婆是個菜農,我也常幫她澆水、種菜。《水樂》中有我心裏的那份回歸感,更有水的音色和節奏帶來的生命禮讚。”當年譚盾陪著懷孕的妻子去做超聲波檢查,顯示屏上小寶寶躺在羊水中,水波微微晃動。音樂家的靈感瞬間被激發:生命最初聽到的就是水聲,水是生命的源頭。

對譚盾來說,對水聲的探索,比旋律的美感來得更重要。譚盾曾包下整座上海遊泳館,錄下遊泳運動員在水中發出的聲響。在他的想象中,“砰”的聲音,應該是平躺著跳入水中,他就待在水中,聆聽一次次入水,不斷打磨理想的樂音。“多年來,我一直希望能夠在恰當的時候推出一個大型的觀念藝術,這是一個由全球200個國家、1億人參與的互動式‘水搖滾’,‘水樂’能夠打動世界人民的心。”

環保三部曲

譚盾這兩年對音樂的玩法越來越有“天人合一”的色彩。《紙樂》和《圭樂》,是譚盾除水樂外的“有機音樂”代表作。“有機”總被作為一種概念出現在食品上,但當音樂被冠上“有機”時,便尋找到新的與自然對話的方式。

《紙樂》中,他將最常用的紙作為獨奏樂器,“紙樂器”裏有數米的長幅紙卷、大小不一的紙箱,還有紙筒、紙傘、紙拂塵等,它們雖然能發出不同音高的聲響,但卻不能固定音高,無法奏出哪怕是一小段的旋律。當撕紙片、翻樂譜、敲紙箱、掀紙卷這些無規則的音響和嚴謹的管弦樂隊交響在一起時,那突兀奇詭、雜亂無章的聲響,確實讓人“耳界大開”。

舞台上3幅從天花板吊下來的長紙卷掀動起來耀眼壯觀,中央一堆大小不一的白色方紙箱,配上旁邊的紙鑼頗有行為藝術的時尚。至於紙傘的用途,就是舞蹈表演大於聲音作用。樂手放下樂器翻樂譜,再配上紙拂塵確實讓觀眾耳目一新,而吹紙片則如表演口技。譚盾的音樂雖然不容易讓人接受,現場氣氛反而很熱。

為了完善心中的《紙樂》,譚盾曾經在貴州、湖南等地采風,找到一個個專門造紙的村莊。從采竹到碾碎,從椿融到漂白,學習當地人製紙的過程,感受當地吃穿在有機環境的氛圍。舞台上,譚盾架起根據聲響原理全新設計、具有強烈視聽效果的巨型紙製音樂裝置,通過摩擦、搖擺、震動、撕碎、拍打、弄皺、撚弄、碰撞、揮舞、掌擊、彈撥、旋轉等多種造紙的形式進行表達,與交響樂團配合,展現出人類與大自然和諧相處的意境。

在上海世博會期間,他譜寫了《圭樂:大地之聲》紀念奧地利著名作曲家馬勒誕辰150周年,是繼《水樂》和《紙樂》之後的第三部“有機音樂”。這部交響曲由99件陶土樂器奏響,3個樂章名取自李白的詩篇。為了表現土地的聲音,譚盾親赴香港大嶼山、台灣鶯歌和陝西尋找適合的泥土燒製成圭音陶樂器。“有機音樂不僅以我們生活中的自然之聲為基礎,也體現了外部自然和內在心靈的共通。我相信世間的一切都可以對話:紙與小提琴、水與樹、月亮與鳥……宇宙中任何一個微小的物質都有自己的生命和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