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懷春的女孩(五)(1 / 1)

“噓--你聽,是什麼聲音?”驀地,川南回過了頭來,有些激動地說。雨鴿的心“怦怦”跳了起來,掠掠額頭的劉海,側耳細聽。夜已很深了,那輪瘦月亮孤寂地懸在深藍的天幕上,忖映著滿天的星鬥。夜風悠然,周遭有夏蟲啁啾的嘶鳴,蟈蟈彈奏得異常的響亮,像是在傾述一個古老的故事。雨鴿聽了半天,並未發現有何異常,不由得在想,是真有異響還是川南要打斷她的問話,剛才,她的那句話都已衝到嘴邊了。川南的眼裏閃出激動的光來,壓低聲音對她說:“你聽,你仔細聽,有野物來偷吃的呢!”雨鴿再細辯,果然聽到一陣“欷欷唆唆”的聲音,忙對川南說:“敲鑼吧!”“不,一敲鑼就把它嚇跑了。我們悄悄逼過去,弄它點肉來吃。”雨鴿微笑著搖搖頭,難怪這麼給他暗示都不懂,畢竟還是個大男孩兒呢。見川南躡手躡腳地朝那塊花生地走去,也小心地跟了上去。這一片坡地種的是叫山裏孩子垂涎三尺的花生,由於下的工夫較深,長勢很好。山民們種花生並不是指望用來榨油,而是用它來給孩子們當零食吃。這裏太偏僻了,大雪一封山,就與外界隔斷了聯係,能在大冷天裏給饞嘴的孩子炒點花生,倒是挺不錯一件事情。但種花生的事是瞞著公社的領導的。以糧為綱嘛,偷偷地種一些花生雖算不上是一條罪狀,卻也是和公社的精神唱反調的。也好在偏僻,頭頭腦腦們不大可能查到這裏來。往年,雨鴿她們每年總都能分到二十來斤花生,卻不知還有這晚上看青的辛勞。今天跟川南出來,算是體會到了。這是個山口,夜風很大,吹在身上涼悠悠的,隻是趕了一天的路,兩條腿有些發緊,真想在哪兒坐一會兒。但他們卻不敢大意,周隊長特別交待過,這花生過幾天就能收了,千萬別叫野獸們給糟蹋了去。雨鴿跟在川南後麵,緊張地走進地裏。朦朧的月光下麵,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在地壟中扒拉著,偷吃快要成熟了的果實。她甚至都能聽到那小獸發出的歡快的哼哼聲。川南將手朝後壓了下,示意雨鴿蹲下來,自己則伏在地裏,把弩操在手中,瞄準那個黑影。“嗖”地一聲,竹箭射進了野獸的身體,那野物發出一陣嚎叫,在地上翻滾了一陣就不動了。川南飛快地跑過去,把獵物拿了起來,招呼雨鴿來看。雨鴿緊走幾步,將電筒摁亮,向那野物照去,這才知道獵了一隻肥滾滾的獾。雨鴿的心這會兒才平靜了下來,雖然跟隊上的年輕山民看過青,但那時是圖好玩,不像今天,負責著這麼大一片山地。她將電筒移向地裏,查看著損失,這可惡的小獸連吃帶糟蹋,足足一壟地。雨鴿將沒被咬壞了花生收到一起,堆成一個小堆。川南興奮地說:“好重,怕有十多斤吧。待會兒我就把它剝了,明天你就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頓,剩下的可以醃起來……”“怎麼,就我一人吃麼?你……”“我想一早就走。出來好幾天了,不太放心。山裏夏天很短,我得抓緊時間多采點藥,你知道的,大雪一封山,這些東西都精貴了……”“川南,你這回能來這裏,我就感激不盡了,本來就不該再存什麼非份的想法,但是,這件事在我心裏已經好久了,不說出來,我的心中……所以,我想請你多留幾天。肖曉微和張雪還不知什麼時候才回來,晚上,我一個女孩兒怎能看青呢?”“我走了,你就可以不看了嘛,周隊長不是叫我們先看一晚再說嗎?”“他那人,說話就那個樣。說是一晚,隻要你接了,就得一直看下去。現在隊上人少事多,他巴心不得能多抓一個差。”“等等,讓我想一想……好吧,我可以在這兒多待幾天,就權當在家裏耽擱了。你是要說什麼呢?現在就告訴我行麼?”雨鴿有些不好意思說:“我們先把這個東西拿到那邊的窩棚裏,然後再說好嗎?累了一天,你也該休息一下了。”“你這樣一說,確實覺出乏來了。好,就聽你的,到窩棚那兒坐一會兒。”他們從地裏了出來,來到那個人字形的窩棚中,把那隻獾放了下來。川南對雨鴿說:“你先坐一會兒,我到那地中間敲一陣鑼去,免得我們剛走,就又有小偷來光顧。”他從雨鴿手裏接過鑼來,朝地裏走去。邊走邊敲著鑼,驚起了幾隻不知名的鳥兒,驚詫詫地叫著,朝夜空飛去了。川南在雨鴿對麵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瞪著一對晶亮的大眼,望著雨鴿。他的心跳得很厲害,盡管他還不知道雨鴿到底要對他說些什麼,但也猜測躲避了一天的事情,還是要發生了。他並不催促,任她靜坐著。他清楚,這種事要雨鴿自己說出來,也是要有一些膽量的。雨鴿的眼裏沁出一星清亮的淚來,隨著她的訴說,川南也跟著她回到那天的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