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懷春的女孩(四)(1 / 1)

太陽斜在西麵山頭上時,他們到了雨鴿所在的知青點上。幾間石頭小屋坐落在一個山崖下麵,屋前有一片茂密的竹林,細長的竹梢彎下來,直垂到麥草鋪就的屋頂上,在風的鼓動下,竹梢輕撫著茅頂,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幾隻家雀在屋頂上嘰嘰喳喳地叫著,交流著一天的見聞。已是收工的時候了,門卻緊鎖著,外麵的小壩上,落葉如織,像是好久都沒住人的樣子了。雨鴿掏出鑰匙,打開了門鎖,剛一推開,一股說不出的味兒就撲了出來,兩人相對一視,帶著幾分緊張走了進去。堂屋裏一遍狼籍,八仙桌上,吃過的碗筷胡亂地擺放著,殘湯剩水灑了一桌子,有的地方都已幹了,留下一遍油跡。幾根凳子橫七豎八地占滿了整個屋子。屋角的一隻臉盆裏,泡著幾件髒衣服,水都發黑了,拿手一翻,臭味撲鼻。雨鴿挨著看了幾個臥室,見門都鎖著,顯然都不在家,這才稍稍放心了,開了自己臥室的門,招呼川南把東西先放下,就卷起袖子收拾起來。川南走進廚房,見石頭打就的水缸裏隻剩下不多的一點水了,上麵飄著一層綠色的青苔。就操起飄在水麵上的木瓢澆著水把石缸洗了,將餘水全舀了出來,又挑起水桶,問雨鴿:“井在哪裏,我挑幾挑水去。”雨鴿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看看,你一來就遇上這等事……順著小路走,拐一個彎就到了!”川南隻是一笑,挑起水桶向外走去。看得出,雨鴿在這兒的日子也不好過。她的那些夥伴也太懶惰了,這一屋子的亂還不知是什麼時候弄下的呢。來到一處岩坎下,見一手指粗細的山泉淙淙響著,從一岩縫中鑽出來,直注進下麵的一個石坑中,想來就是雨鴿她們的井了,便滿滿地打了兩桶,挑了回去。雨鴿正等著水用呢,川南將水倒在了缸裏,又一連跑了幾趟,終於把水缸裝滿了。在川南挑水的這個時間裏,和雨鴿住鄰居的幾個農婦一直悄悄地在打量川南,交頭接耳不知在說什麼。川南隻是淡然一笑。髒亂不堪的屋子在雨鴿的手裏很快就變得清爽了,她又端起那盆臭衣服,要到山堰裏去洗。川南說:“我也去。”不由分說地奪過盆子,和她一塊向山堰走去。天已快黑了,寬闊的水麵上,有無數的蜻蜓在飛舞。雨鴿說什麼也不讓川南動手洗那些發臭的衣服,衣服像是肖曉微的,說不定裏還有她的小褲衩什麼的。川南不好太和她爭,就守在她的身邊,看她忙著。這充滿家庭生活氣息的情景讓川南的心頭湧起一種熱熱的浪來,想起老媽的那些話,心中有了一種莫名的衝動,兒時玩的拌小夫妻的情景又在眼浮現出來,不覺啞然失笑,時間過得太快了,轉眼都已成了大人。其實,兒時和雨鴿在一塊的時間遠比和立秋在一起時要多,如果不是父親的問題總是得不到解決,停發了工資,一家人生活無著落,他是不會到嘉陵江邊砸石頭的,也就不會引出這件讓人牽腸掛肚的事來。就在這一刹那,立秋的影子又浮現了出來,聲音柔柔的,分明在說:“川南,今後不論走到哪裏,我都是你的人了……讓我們都珍惜這發生在地深處的愛情……”如果那回是和雨鴿在一起,該會發生怎樣的事呢?川南搖搖頭,輕輕地歎了口氣,抓過飄在水麵上的一件襯衣,洗了起來。雨鴿正要阻攔,一個中年山民急匆匆地走過來,還沒有站穩就衝著雨鴿說:“你總算回來了。前些天,張雪幾個不知從哪兒邀了一群兒娃子,又唱又跳,一直鬧了好幾天,一點招呼都不聽。白天不幹活也就算了,晚上叫他們去看下青,你猜怎麼?一幫人就全走了……你回來就好了,坡上的莊稼快熟了,那些野物凶得很,隊上的人手又不夠……”“隊長,你是想讓我晚上看青?”“還是雨鴿聰明,一猜就準。”“可我……一個女生……不方便嘛!”“你不是還帶來個男朋友嘛,讓他陪你一下嘛!”“他……哪裏是……”雨鴿的臉騰地紅了,不好意思地瞟了川南一眼,想要對周隊長解釋。川南攔住了她,對周隊長說:“行行,看青我最在行了,不過,你得借我一把弩,我隻有一把彈弓,打打鳥還行,遇上野獸就麻達煩了。”在這深山中,至今仍保存著古老的風俗,打獵用弩就是其中的一種。盡管這些年有不少的獵人用上了火槍,但找一把弩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手裏有一支稱手的武器,再黑的天也就多了幾份膽,就是雨鴿。也不會說川南是圖好玩吧?“弩?我叫人給你拿去。”周隊長見川南一口應承了下來,高興了,轉過身去,扯著嗓子朝遠處喊道:“三娃子,把那弩挑一支,立馬給我送來,我要用!”“聽到了,我這就來--”不大工夫,一個半大小子拿著一把弩跑了過來,川南接過來,拉了拉弓弦,覺得力道還可以,就從他手中將幾支竹箭也接了過來。隊長又對雨鴿說:“你們就看後山那一片花生,張老漢病了,腰痛得厲害,你們替他一下。那兒離你們住處也近。”雨鴿有些為難地說:“人家川南最多也隻能在這兒呆一個晚上,他走了,這青又怎麼看呢?”“看一天算一天嘛,再說,等張雪她們回來,你們幾個搭伴,每隔一會兒就沿著地界敲一通鑼就行了。”“還不知她們啥時候回來呢。”雨鴿小聲地說。“走了一個多星期了,我想該回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