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果然早早就派了魏長寧來接她。
車子在平坦的臨祁街頭蜿蜒而上,駛進泥土碎石的山路,在細細窄窄的泥土地裏又行了半日,天氣已經是四月中旬,那盤旋而上的山林峰巒疊翠,巍峨無邊。
圍場邊沿早就四散站滿了布防的哨兵,遠處林深葉茂,鬱鬱森森。魏長寧把她領至一處臨時搭建起來的圍屋裏,那屋子四麵用鐵絲和實木合築,外圍是用石頭堆壘,顯然是匆匆搭建而成,裏麵擺著一張窄木床,一張打磨光滑的石桌,四隻低矮的石凳子。
她在那石凳上坐下來,早有侍衛上來奉茶,她淺酌了一口,茉莉花的清香輾轉在唇齒間。魏長寧恭敬的說道:“請沈小姐在此稍作片刻,督軍即刻便回。”程天霖的部下對她一項客氣,她便微笑回了一禮。
不大一會的功夫,聽見外麵一片喧嘩,她起身出去,原是程天霖和一行部將打了幾隻山雞回來。
嚴肅擰著兩隻黑色羽毛的山雞向程天霖笑道:“大少,好身手啊,一顆子彈同時打穿了兩隻山雞的雞胸,簡直讓我們大開眼界啊。”
旁邊一寬眉粗目的人附和道:“大少的槍法那是老督軍當年親手教的,自然是了得,老督軍當年那可是百步穿楊,彈無虛發,我們這些個老部將可都是見識過的。”
隻見他身騎高頭白馬,無比威風的瞧著她,那睥睨天下的目光似將腳下的萬物都不曾放在眼裏。此時日頭已經很高了,爬過參天大樹掛在幾朵白雲中間,日光從他身後傾瀉出來,像一張網披在背後,鍍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他跳下馬,一邊用手中的皮邊敲打著身上的馬刺,一邊朝她走去。
“來啦。”他笑著跟她說話,那目光中一片星河璀璨,她微微一怔,撇過臉輕輕“嗯”了一聲。
他今天是一身淺咖窄袖騎裝,袖口處用了鑲銀綺雲滾邊,脖子裏係著寬邊圖騰領結,褲腿挽進亞光高筒牛皮馬靴裏,站在綺麗的日光下麵,看起來俊逸非凡,器宇軒昂。
他以手撐額眯起眼睛瞧身後望了望,那疏疏露露的幾點光斑灑在他高挺的鼻翼間,能清晰的看見臉上細軟的絨毛。
“今天天氣真是極好,正正適合騎馬打獵。”頓了一下又問道:“你應該會騎馬吧?”
說話間就牽了自己的那匹白馬過來。她自然是會騎馬的,自小大伯就教了。
“這匹馬溫順,上來試試,如果不行就讓長寧在前麵牽著。”
她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強脾氣,手撫在那馬背上摸了摸,對著它的耳朵嘰裏咕嚕說了兩句話,一翻身就上了那馬鐙,坐在馬背上將臉一昂,朝他挑了挑眼眉。
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她的嫻熟,叫了嚴肅牽過來他的一匹長毛黑馬。她卻一拍馬背順勢奔了出去。把他呼將出去的“小心”兩個字拋在了腦後。一連跑了三四裏地她才勒了韁繩停下來,頓時覺得有一種通體舒透的感覺。因為從南洋帶過來的衣裳不多,她今天隻穿了一件寬身闊腿褲裝,腰間束著細腰帶,腳上踩了一雙平頭皮鞋,騎馬是有束縛的,不然依著她平日的騎馬技術再跑數裏都不會覺得累。
他見她停了下來,也慢慢在她身後減速跟她並駕齊驅。好笑似得看著她說道:“騎得這樣瘋也不怕摔了。”
“這馬乖巧的很,何況我剛才也已經跟它溝通好了,我們合作的很愉快。”
“是嗎?這麼快就跟我的馬配合的這麼默契了?”
他嘴角上彎玩味似的看著她,她心下懊惱,怎的會這樣跟他說話打趣?不禁斂了笑,把頭偏過去看風景,騎在馬背上慢慢的走著。
他卻神色飄渺的望向森林深處,有些憂傷的說道:“我母親在世的時候也極愛騎馬,她說騎在馬背上的時候感覺很自由,她喜歡迎著風奔跑的感覺,那時候父親也經常帶著她去馬場,後來父親常駐戰場,越來越忙,回來的時候也越來越少,母親就再也不騎馬了,那時候她已經生了頂嚴重的病連走路都極困難了,母親走的時候連父親的最後一麵都沒見著。”
她驚訝的轉過臉來看他,他望著遠處出神,看不清情緒。她記得初來臨祁的時候見過程天熠的母親,是個極風流綽姿的人物,原來他跟程天熠不是一母同胞,難怪兩個人一點也不像,一個散漫自由,一個沉穩淩厲。
正晃神間,前麵林子裏突然竄出一個白晃晃的東西,原來是一隻受驚的梅花鹿,那梅花鹿長著一對好看的鹿角,驚慌失措的在林間亂竄。說時遲那時快,程天霖已經從腰間拔出槍上膛對準了梅花鹿,沈南喬驚叫一聲:“啊,不要。”
隻聽見“砰砰”的兩聲槍響,兩發子彈偏偏的射在了林子裏。那梅花鹿跑的極快,許是因為被追趕的緣故,它並沒有一直往前跑,而是左右閃躲,那淺白的毛晃出一條一條的虛線。沈南喬在馬背上虛晃了一下,眼睛死死的盯著前麵,那梅花鹿突然一個轉身向後一跳,驚得她的小白馬抬起前蹄站立起來,對著長空一聲嘶吼,她一個坐立不穩手上一鬆,那韁繩便脫手而去,她嚇出了一身冷汗,俯下身子緊緊的貼在馬背上,死死的抓住馬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