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下了一整天的雨也漸漸的停了,偶爾有一兩滴雨水從屋簷滑落滾至那片芭蕉葉上,像從天而降的冰花順著寬大肥厚的葉子來回滑動。春雨瀟瀟,夜色朦朦朧朧,路旁遙遙的亮著幾盞煤油長燈,那片森森的葉子中間伏著一點點閃爍的微光,像昏黃的燭,她費了好大的勁才看清原是他年前從西湖公園裏移植過來的臘梅,他那麼喜歡臘梅,不顧天氣和時節的變化,硬生生的把它盤根拔起移到這園子裏來,雨過春後,臘梅花開,那麼的不合時宜違經背古。
她忽然想起蔣捷的詞來:
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秋娘渡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蕭蕭。
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碧落,你是不是誤入了哪片芭蕉林,不知歸家路?
站的久了,她覺得雙腿酸疼酥麻,身體也是僵直陰冷。沉香小心翼翼的喚她:“大小姐,你已經在這裏站了好幾個時辰了,沉香求你了,你說句話啊,不要嚇沉香。”
她不說話,緊緊抱著雙臂,雙目顯得遼遠空洞,心裏卻似盛了一片狂瀾的海嘯。沉香細細的哭聲傳過來,她微一晃神,眼前出現了碧落那一雙霧蒙蒙的眼睛,她站在鬆茂的叢林裏遙遙的朝她招手,氤氳在眼角的一滴淚欲落未落,臉上掛著笑在柔柔的喚她:南喬,南喬……
她的心揪了起來,狠狠的鈍痛感襲滿了全身。
碧落,碧落,我親愛的妹妹,是你在哭泣嗎?
那暗戳戳的林蔭路邊隱隱的出現了幾個人的身影,隻片刻,斌城便急衝衝的跑進來通報:“大帥回來了。”
瀟瀟風聲夾雜著微雨打在她的臉上,也打在她的心上,她抬手摸一摸臉,一片冰涼,直涼到了人心裏去。
他皺著眉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魏長寧和嚴肅兩位秘書,小心繞過那碎了一地的玻璃瓷器殘痕碎片,徑直走到她身邊來,牽了她的手,心頭一驚。
“怎麼這樣涼,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在外頭吹冷風了。”
她冷冷的瞧著他,那眼神和她的手一樣的冷。
“怎麼了?怎麼發了這樣大的火?”
“碧落失蹤了,你為什麼瞞著我?”
他心裏一陣隱隱的不快,強壓著怒火,語氣柔和的問道:“是哪個不懂事的在你麵前胡說?你放心,我已經派了人去找,她一定會沒事。”
她抓著他的手臂,情緒激動。
“碧落失蹤半年了,你為什麼要瞞著我?我是她的姐姐啊。”
他抱著她,她的身子在他懷裏瑟瑟發抖,眼淚簌簌滾落,瞬間打濕了他的衣裳。
“南喬,你不要激動,我已經派了很多的人去找她,還動用了專線,國內國外天下再大,我向你保證,無論她在哪裏我都會把她完完整整的帶回來,帶到你的麵前來。”
“完完整整的帶回來?”她冷笑起來:“程天霖,碧落她已經失蹤半年了,到現在還沒有一點消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拿什麼保證能把她完完整整的帶回來?”
“南喬,你冷靜一點,碧落失蹤瞞著你這件事情是我不對,可是我已經派了無數的人在找,明察暗訪,強招軟施,各種方式各種渠道,我在盡力,你要理解,我不想讓你做無畏的擔心。”
“無畏的擔心?”她嘶吼起來:“所以你將消息封鎖的這樣緊,我竟一點點都不知道?碧落失蹤這麼久,爸爸媽媽肯定急的發瘋了,家裏肯定都亂了套,也許她現在正在忍受著非人的折磨等著我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