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端著食盤從夫人房間裏走出來,斌城湊上去問道:“夫人還是沒有吃多少東西嗎?”
“大小姐已經好幾天懶怠進食了,早上也隻喝了一小碗銀耳羹,再這麼下去,我真怕……”沉香愁眉苦臉的。
“夫人也是因為擔心碧落小姐,哎,都怪我這張臭嘴,怎的偏偏就說漏了呢?”
“這也不能都怪你,二小姐都失蹤這麼久了,萬一,萬一……大小姐遲早是要知道的。”拖著盤子想了一下又問道:“怎的這幾天都沒有看見大帥回來?”
“聽魏秘書說大帥最近忙著前線的事兒,好像又要打仗了。”
“管他怎麼打,反正也打不到大帥府裏來,你去忙吧,我再去給小姐煮點細燕窩,總得要吃點什麼才好。”
不知道今天是幾號,也不知道如今是什麼時節了,她恍恍惚惚的躺坐在床上,盯著那隻西洋掛鍾出神,那掛鍾的鍾擺輕輕敲打著鍾壁,發出輕微的低低的機械響聲。
“大小姐,院子裏的花都開了,五顏六色可漂亮了,我扶您出去走走吧。”
她伸出手分開手指在玻璃窗前晃一晃,陽光從窗外折射進來,在桌麵上,在茶幾前,在牆角,投射出一種盈盈朦亮的色彩,那一種叫人無限向往的光亮,她長時間的呆在屋子裏,把自己封閉起來,有多久了,有多久她把自己關在這黑暗的一隅不聲不響,不言不語。從前她不知道,原來黑暗可以讓人這麼的有安全感,沒有人可以觸摸她,也沒有任何的東西來打擾,她隻是靜靜的長時間發呆,內心從未有過的平靜,那些得到和失去,如今又還有何意義?
可是現在,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出去,聞一聞陽光的味道。
“沉香,去取我的罩衣來。”
沉香一聽答應一聲便喜滋滋的去了。
院子裏種著白菊和月季,已經燦然吐蕊,風輕輕一吹,那一簇簇花蕊就如海波一般輕盈流動。“又是一年四月天了”沈南喬想。一年前發生的那些事情還曆曆在目,就如夢境一般,虛幻的,飄渺的,遙遠的,但它又是真真切切存在的,發生過的。那些原本堅持的後來又被打破的理想,像一塊塊打磨尖利的石頭,裝在身體裏,隻要一想起,渾身都是鈍痛的感覺。
今年的春天來的這樣早,碧落,你在哪裏?你看見花都開了嗎?
她瞧見院子裏那兩排排列整齊的法國梧桐樹,樹葉疏疏搖動,陽光從葉子中間滲出來,點點光斑灑在幹淨的地板上。
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在南洋的家裏,回到在她和碧落居住的那座小院子裏,她和碧落坐在長桌上一人手持一支羊毫毛筆在寫大字,碧落寫得一手精致的小楷正體,漂亮極了,而她總是坐不住,常常沒寫一會兒就偷偷溜了出去,每回都是碧落在給她打掩護。媽媽說自己的名字是一首詩,“南有喬木,不可休思。”而“碧落”兩個字,道家稱東方的第一層天,碧霞滿空,叫做“碧落”。語出白居易的《長恨歌》“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碧落,碧落,五彩斑斕,落霞滿空。到底為什麼我們會走到了這一步?
她獨自坐在園子裏出神,如今越發的喜歡這樣靜謐的呆著。
“大嫂”
程斯羽一進院子就喊起來。沈南喬回過神來,瞧見她蹦蹦跳跳的進了院子,微微一笑。
“大嫂今天天氣這樣好,我們去逛街好不好?”
她略一搖頭。
“大嫂不想去,你約同學們一起好不好?”
“大嫂,你老是在屋子裏呆著,會悶出病來的,去嘛去嘛,我聽說最近上了一部頂好看的電影,逛完街我們去看電影。”
“大嫂今天真的不想去,我答應你改天陪你好不好?”
“那好吧,不過你答應我了改天一定陪我。”
她點點頭,又吩咐沉香去廚房拿了小點心過來。
“哇,芙蓉糕,我最喜歡吃這個了,謝謝大嫂。”程斯羽眼睛放光的看著滿碟子的點心,歡快的吃起來。
“我妹妹碧落也最愛吃這個了。”
“大嫂,其實我有聽說碧落小姐的事,但是這件事情真的不能怪大哥,大哥也是為了讓你安心才瞞著你的,大哥是真的在為你著想的。”程斯羽眼睛亮亮的,那裏麵一派天真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