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皺眉喝道:“你這臭道士簡直是一派胡言,我楊過雖說是自小生長在南方,但也卻知道蒙古韃子所經之地,遍地都是無數無辜大宋子民被殺之後所倒下的未寒屍骨。蒙古人殺戮成性,你叫我宋人如何敢不奮力抵抗。倘若你們在金國皇帝的統治下到處都是饑民,到處都是流民,假使我宋主統治境內歌舞升平,一派欣欣向榮,這時若要你國前來稱臣,你又作何感想?”
誌平微微一笑,躬身行禮道:“倘若果真如此的話,前番貧道隻做個不聞不問,今番定然樂見其成了。老百姓能從苦難世界中走出來,過上好日子,就算金國皇帝朝宋主卑躬屈膝也是應該的。為人君臣者,自當以天下蒼生為重。”
聽了這話,楊過不由得一愣。他說這番話原意是讓尹誌平不做壁上觀,而是設身處地地從他這方麵去想。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尹誌平出家修行多年,腦海中早以不存在國家與民族這兩個概念了。國興國破一切都如萬物生長衰退那樣自然,並不值得去想。
楊過喃喃:“俗話說虎毒不食子,蒙古人固然對內團結友愛,但對外卻是凶惡得如洪水猛獸。我楊過自問沒有見到蒙古人占城之後一番屠殺景象,但襄陽城中無辜百姓慘死於蒙古士兵之手卻也足以觸目驚心了。”
“楊居士宅心仁厚,貧道自然是知道的。”尹誌平淡然一笑,“本來宋元大戰,貧道隻做旁觀。今日蒙古大汗忽必烈皇帝已答允貧道,自此再不傷襄陽無辜蒼生的性命。昔日南宋朝廷尚存之時,我自不會勸居士等一幹人歸附蒙元,熄滅戰火。但如今大勢已去,妄自掙紮隻會令更多無辜的百姓受苦受累,唉……”
楊過等人聽尹誌平說這話,一個個齊刷刷地將眼光投向他,又帶著一種疑惑的神色看著忽必烈。見這幹人看著自己,忽必烈心想:這個道士可是胡說,剛才我隻答應饒這幹人的性命,卻沒說過饒過襄陽刁民。這幹宋人個個陰險狡詐,不多殺掉幾個我蒙古國就算是一統天下也將無片刻安寧了。如今見這等情勢,我隻好將計就計,先騙得襄陽城再做打算也不遲。
想到這裏,忽必烈微微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不錯,倘若你們繳械投降的話,我自然會饒恕你襄陽城百姓,不再妄加殺念。”
郭靖靠著黃蓉的肩頭,一直昏迷不醒,此時微微醒過來突然聽到這話後不由得心中一振,忙插話道:“此話……可是當真……”
忽必烈昂首挺胸,從士兵的箭囊中拿出一支羽箭,當場折斷道:“我忽必烈身為元朝皇帝,自是一言九鼎,絕非惺惺作態,這點金刀駙馬你大可放心。就是看在華箏姑姑的份上,我也不能殺你襄陽百姓。”
聽得這話,郭靖激動地隻說了一句:“果真如此……我……我……”
他原本身受重傷,此時微微蘇醒之後突然聽到這等好消息,如何不激動。但激動之下,人卻也不由得就軟倒了。
楊過看著郭靖如此,心中卻也在想:如今宋室不複存在,襄陽城孤軍奮戰也隻不過徒增死傷。倘若蒙古兵果真不動殺戮,襄陽城繳械投降卻也不外是功德無量的一件事。其實我與蒙古軍本無冤仇,與其交涉無非是襄陽失守之後百姓能各得其所,現今蒙古皇帝已經許諾,郭伯伯看起來也對此欣然樂見,那我何不就此鬆口呢。
楊過正要說話,卻見尹誌平對忽必烈說道:“皇帝萬萬不可隻做是權宜之計。宋人雖多卻也並不個個都是刁民,素來安順的很。皇帝倘若心想攻城之後教襄陽百姓個個斷手斷腳,那還不等於殺了這些人。倘若這樣,襄陽守軍隻能加倍防範了。”
楊過等人大吃一驚,心想今番差點中了這隻蒙古狗的奸計,幸好這道士一語點破。忽必烈卻也吃驚不小,心中想:這道士可是地裏鬼了,緣何我心中所想的事情他卻如親耳聽見一樣了如指掌,這可是不得了。
尹誌平卻不等忽必烈發話,又對楊過說道:“貧道自困於石陣之中四十五年,今番又要出來,足見大隱並不是隱於僻靜之地。楊居士與夫人倘若真的自此歸隱的話,何必偏偏要封死在活死人墓呢?如今襄陽有難,還望楊居士能從中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