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龍門窟內情勢詭譎多變,異度魔域悄然滲透秘境之中,隨之虛空遺址突兀出現,左夜世外獨醒,仰觀塵世之夜,有感冥冥中似有幕後黑手操弄這一切。而他亦憑著這般感覺,煽風點火,順勢而為。
石林天坑的位置他自然省得,連通秘境第九層至第六層。左夜設計獸潮攻擊避獸區,結果中途被赦天邪耽誤數天,推算下來,避獸區該是損失慘重了。盡管和他的謀劃有所出入,倒也無傷大雅。
就見左夜冷笑嘿然,神態淡漠無情,不論人族抑或妖獸在他眼裏都不過是螻蟻草芥,死多死少關乎的隻是他行事的成敗,那一刻他不再是頑劣的南楚世子,也不是天資絕豔的修煉妖孽。
他隻是一個可以冷血無情,不擇手段的複仇者。
“願以一世罪孽,平彌吾心怒焰”左夜喃喃有語,回響當初立下的殺誓。
重獲新生之時,蒼神曾問他‘此去當何為?’。左夜的回答隻有四個字:殺生天下。
他向來信奉‘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昔年楚王城一役,楚王一門城破家亡,雙親故去,兄姊失蹤,留他一人顛沛紅塵,流離世間,先於赫皇聯盟遭沈牽機碎骨炮烙萬般酷刑,後在大夏荒郊受數十天人欺壓逼迫百般詰難。
一樁樁,一件件,左夜發願寧負一身罪孽,也要以那些罪魁禍首血祭楚王城百萬生靈英魂。
隻奈何他年紀尚幼,修為低微,無法執起幹戈。再來就是大夏荒郊一戰之後,他忘憶三年,跟隨陸忘塵在古涅荒天得過且過,修行了三年。
本來以為忘卻了,也算放下了。
以前的他雖紈絝不羈,卻仍相信世間的美好,心存希望,修煉的初衷亦不過是他想瞧瞧這條路的盡頭是否真的有仙,而非以殺止殺,殺絕天下而複仇雪恨。哪怕萬劫加身之時,他亦不曾放棄這樣的信念。
可惜竊以為堅不可摧的信念在素墨留白將他識海剝離的時候,頓時土崩瓦解。
不過說起來,他有這樣的覺悟其實皆緣於早年楚王城破那晚,他昏迷時做的一個夢。說是夢,或許是冥冥中左夜見到的未來一角。
夢中,混沌崩毀,玄黃墜落,血海蒼穹之下,一道孤獨身影坐在白骨鑄成的帝座上,手托一側,似在沉睡。帝座淩駕萬仞白骨山峰,山腳一座死界之橋溝通另一方世界。
那方世界即是死神國度,百萬方圓盡皆骨骸屍堆,天地間彌漫著殺孽死氣,絲縷浮升可見,凝稠灰暗血穹。
傾而,畫麵一轉,隕落億萬歲月下的帝屍從億丈屍堆中站起,踏過屍山血海,屍身散發深絕死氣,手上還抓著一把滴血殘劍。它每走一步,旁邊都有無數屍身複活,眼瞳燃燒熊熊血焰。
它們是行屍走肉,隻會依憑本能,跟在帝屍的身後。待渡過死界之橋時,億萬凶兵屍靈大軍壓境,威臨白骨峰巔,連綿起伏的骸骨屍潮勢將踏平白骨山,霎時間劍拔弩張,戰事一觸即發。
就見帝屍神威凜凜,眼瞳燃燒的血眸,色如赤金,至尊高貴。身臨白骨之山,昂揚穿過萬裏虛空,直逼峰巔淩駕的白骨帝座,怒吼咆哮,怒燒九天。
夢止於此,每每這時,左夜都會因那聲怒叫驚醒。不知為何,左夜如旁觀者見證這段因果,卻又似當中的一人。更為可怖的是,夢境越過真實,那股死亡、血腥、殺戮、冰冷的氣息猶如附骨之疽滲入自己的肌膚骨髓,入侵魂魄,似要喚醒什麼。
這樣的恐懼,不久之前他在竹居之前也曾感受過,好像自己的潛念裏在抗拒著什麼。
這是因為這股抗拒,左夜困頓於心,不得解脫。
直到素墨留白的再次出現,辣手強行剝離先天識海,左夜險死還生,卻是將心中壓製潛藏的嗜血殺戮徹底激發。
“天下蒼生與我何關,而今我依從本心,縱使殺生天下,也在所不惜。”
左夜語氣肅殺,眸光冷冽,盡管他尚年幼孱弱,但形勢所迫之下,他也是該稍作回敬。
“這第二份大禮就看你們能不能吃下了?”嘴角的邪笑透著幾分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而左夜此時站在第七層的出口,望著林海滔滔,閉目凝思。
數千裏之外,因獸潮困在第七層的雲朝歌等人聯手擊退一回小型獸潮,正是精疲力盡,抓緊恢複虛耗法力。
半月時間,大獸潮已經被打散,可巨野之森的妖獸始終不肯回到巢穴,無數次衝擊避獸區的護禦陣紋。坐鎮避獸區的天人巨頭和巨野之森的幾頭獸王連番激戰,雖最後聯手將之擊殺,可人族這邊也隕落了三位天人,由此導致第三層護禦被破,而就在昨日,一隻魔靈趁虛而入轟開了第二層護禦,瞬間令避獸區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