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野草葵花(1 / 2)

鍾樓的鍾聲在咚咚響,敲的她頭昏腦漲。

飽受折磨的一天終於要結束了。

維多利亞覺得自己有好久沒見過姐姐了,盛羅大教堂厚重的圍牆將她層層保護起來,隔離了喧鬧的街道與碧波綠瑙河的流水聲。這都是她最喜愛的。

她是在一個多月前離開皇宮的,臨走前伊麗莎白愛撫著維多利亞的額頭,小聖女親昵地許諾下次回家將帶她的寵物小白來陪姐姐玩,伊麗莎白聽了之後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她其實不需要這種承諾。

十四年前,維多利亞和小皇子羅伊的母親,皇妃莎蔓,在維多利亞出生的時候難產去世了。

迎娶平民出身的莎蔓可謂是光明皇蘇西洛十六世做過的最瘋狂的事情,他抵抗住了貴族們難以想象的壓力,這個纖細得像蝴蝶的女子給了他無休無止的勇氣和執拗,讓那些貴族們最終也不得不妥協。光明皇十六世做到了建國以來曆任光明皇都做不到的事情。

聽到皇妃死訊的時候,憤怒的光明皇毀壞了大殿內所有的器物,並處死了帶來這壞消息的宮廷醫官。整整一個月,他都處於狂躁的情緒中,辱罵毆打身邊的所有人,他把這個剛出生的女兒鎖到偏殿,除了喂食的奶媽不讓任何人靠近。

沒人知道,夜晚時愛倫皇後會會偷偷地潛進去,輕輕撫摸維多利亞的額頭,流著淚,哽咽著哄她入睡。

時至今日,維多利亞已經不記得自己母親了,這位光明帝國的首位平民妃子去世的太早,甚至沒在維多利亞記憶的池水中留下一絲漣漪的波紋。唯一的印象,就是光明皇寢室裏那副惟妙惟肖的畫像,輕柔,單薄,吹彈可破,怯生生地看著這個世界。

在街區常有流言,皇妃沙蔓是當年光明皇在巡城的時候見到的裁縫家的女兒,王城中針線活做得最好的女人,光明皇隻見了她一麵便不惜一切代價要將她娶回皇宮。她在皇宮裏七年的時間裏,除了為光明皇生育了小皇子羅伊和小公主維多利亞,鮮有消息傳出。她在幽居在寢宮中,手裏永遠是停不下來的針和線,她用了一年時間繡出來的光明皇蘇西洛十六世半身像還高高地掛在國王長廊上,和曆代諸位帝皇畫像擺在一起。這就是維多利亞對自己的母親所有的了解。

而對於愛倫皇後,維多利亞總是特別依戀。在維多利亞的印象中,愛倫皇後似乎永遠是平靜、安詳、和藹、親切的,即使事情再多,狀況再複雜。即使是麵對著發怒的光明皇的時候,她也都保持著她的姿態和儀容。她的腰永遠是挺直的,她永遠不會把後背靠在椅子背兒上,嘴邊永遠帶著微笑。

五歲那年,光明皇把她送到了盛羅大教堂進行光明覺醒,一頭耀眼的金發從此變成了柔順的白發。至於光明皇到底是因為對她的出世導致了母親的死亡而內心尤有怨恨,還是僅僅是按照舊俗選中一位皇室女性成為光明聖女而已,誰不得而知。

之後,她就自己一個人在娜迦宮裏慢悠悠地長大,除了每年都有一個月時間可以回皇宮。

可是即使皇宮那麼大,對她來說,卻比娜迦宮還要安靜得可怕。

光明皇對她從來都沒有好臉色,千年不變的冰山臉。自從莎蔓皇妃去世後,他對誰都很少好臉色。

大皇子查爾斯每天都把頭深深地埋在書案前,為了應付嚴苛無比的光明皇不定期的考核而過得戰戰兢兢。

二皇子威廉很早就被送去了學宮,繼承了光明皇無比淡漠的心性,除了腓懷特的詩文和繆斯的音樂,什麼都無法讓他產生興趣,兩兄妹即使偶然撞見也就是互相行禮而已。

小皇子羅伊是比她大兩歲的哥哥,這個妹妹對他來說遠遠沒有符文那麼美妙而有趣,醉心於符文研究的他除了每年生日送的幾件禮物,對這個妹妹一直很少關心和問候。

幸好,還有愛倫皇後和伊麗莎白姐姐。

愛倫皇後教會了她斜紋織錦,她去世的母親最好的針線手法。大她四歲的伊麗莎白姐姐讀過很多的書,會給她講很多傳說和故事。

維多利亞記得最清晰的畫麵依然是愛倫皇後安靜地坐在半攏起的苔綠色天鵝絨窗簾下,陽光披灑在她的貝珠長衫上,一杯紅茶放在一旁冒著熱氣,十歲的伊麗莎白就坐在不遠處的石凳上,像個老學究一樣看著一本厚厚的書。那時候才六歲的她趴在愛倫皇後的膝蓋上,伸手想去夠她手裏那朵金色的花,愛倫皇後被這個調皮的舉動逗樂了,停下了手裏的針線活,抬起手溫柔地撫摸著這個小妮子的白色長發,告訴她那叫金葵花。而這時婢女就會走進來,看看是不是要加點茶水。不遠處靜謐花園的陣陣幽香和清脆鳥鳴彌漫著這個就像米凱霖的油畫一樣溫馨動人的畫麵,鑲嵌著一股午後陽光的歲月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