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廚房
我家的廚房很小,隻有兩平方米。小小的水池連接著放案板的平台,緊接著是安置爐灶的另一個平台,貼著牆角順延,則是電飯煲的位置。廚房內僅可供一人轉身,多一人,便顯得擁擠。
我每天的飲食,都出自這個廚房。它意味著節省,象征著生命,維係著健康,進而派生著想象、渴望、奮鬥與激情。它同時也是一個消化係統,我的煩惱與挫折,都在日複一日的鍋碗瓢盆交響曲中淡化、消失。
和許多南漂兒一樣,房子是租來的,廚房是這套兩室一廳的附帶。我喜歡這個廚房,小,但裝滿了生活中各種各樣的滋味。每天,除了讀書寫作,我便蹲在廚房裏,細心地清洗、切割、調製,或煮,或煎,或炒,盡力地實踐著一切與烹調有關的知識,我不再寂寞,也不再孤獨。飽餐之後的休憩,像美味佳肴一般鮮美,我由此懂得,廚房與睡眠息息相通。我安然地於廚房中穿梭,贏得的不僅僅是口腹之欲,還有大量的閱讀及鮮活生動的文字。
廚房並不隻是溫馨的所在,有時它也像一匹狂野的馬兒,桀驁不馴。我第一次走進廚房,是13歲,那時我是部隊文工團的小學員,下部隊演出,領導要求我們到連隊夥房幫廚。我大大咧咧地走進煙霧彌漫的廚房,先是撞倒了一大摞盤子,驚心動魄的巨響之後,又一腳踩翻了洗菜盆,狼狽不堪之際,還被一堆木柴絆倒。那份尷尬,直至今日依舊刻骨銘心。伴隨著後來一次又一次的受傷,我知道,廚房是我要征服的諸多目標中艱難卻必要的一個。對我來說,不能征服廚房等同於無知,類似於文盲。
在以後的生活中,每嚐到一道好菜,我都會認真地揣摩原料的運用,仔細研究火候的把握,虛心請教入味的技巧。每次炒出色香味俱佳的菜肴,都會給我的生活增添一抹美麗的色彩,讓我在拚搏的征途上多出一絲成功的保障。
有一次,幾位遠道而來的朋友造訪,匆忙之中,我備下了六道菜。
我請朋友們在客廳中聊天,自己逐一烹製。結果,我上一道菜,朋友們吃光一道,等我上桌時,隻有六個空蕩蕩的盤子———朋友們吃得興起,竟然忘了我這個忙碌在廚房中的大活人。那天,我隻好吃了一包方便麵,沒有任何抱怨,隻有欣慰。
朋友們的好胃口,證明我對廚房的掌握程度遠遠超過了預期。
每次走進廚房,我都像一個能征慣戰的大將軍,麵對各種原料,運疇帷幄,決勝千裏。那種無形的豪氣,真的讓人沉醉。我很清楚,沉醉不是目的,滿足也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在於尋求並滋生源源不斷的生活動力。
當然,廚房裏還有愛。
廚房從不會虧待我,美妙的味道隨風飄揚的刹那,便是我內心放聲歌唱的時刻。朋友王往開玩笑說我是銀杏,雌雄同株。我表示同意,他說得沒錯,有了廚房,我就有了一切。為此,在過去的十年,我一直孑然一身。我堅信,有一個懂我的女人,正從遙遠的地方向我走來,我要做的,就是安靜地等待。廚房就是我的了望台,我在此,把守望烹製成了一道無比燦爛的風景。
2010年7月,雪兒出現了,雪兒是一個美麗的浙江姑娘,口味偏清淡。我變著花樣,把愛化成可口的菜肴,雪兒善解人意,不論鹹淡,總是連聲稱道。看著雪兒那可愛的吃相,我的眼睛常常為之濕潤。
自從認識了雪兒,我常常自問:什麼是愛情?我先前的理解,愛情就是花前月下,就是山盟海誓,就是朝朝暮暮。可是,我總覺得不夠,我要在廚房中,用一道豬骨南瓜香菇湯、用一盤三鮮餡水餃兒、用一隻參芪烏雞、用一條薑蔥蒸鱸魚……把我的愛開成體貼的芍藥,開成關懷的金菊,開成美味的玫瑰,開成理想的國色天香。
我的雪兒是個知冷知熱的女人,她越來越喜歡擠進廚房,與我共同炒菜做飯。就在昨天,雪兒捏出了平生第一個餃子,看著她認真的樣子,我知道,我們的日子一天天豐富,幸福正快步來臨。雪兒用行動告訴我,從廚房開始,我們已脫離等待,奔入理想的快車道,奔向幸福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