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的這場雨有些奇怪,下了半個多月,半點沒有要停歇的意思。雖然以往吉州夏季也發過大水,可這一次,完全不同。
夏季的大水多是暴雨後上遊山洪爆發引起的,吉州城城主隻要請守軍幫忙,守住河岸,並張貼布告,讓百姓遠離河堤,一般傷亡不會太大。
可這連綿的秋雨直接造成了吉州城的幾處山體滑坡,泥石流徑直淹沒了好幾個村莊。
地勢平緩的吉州城內,如今到處是積水,百姓家中都已鬧起了水災,變成了水上人家。
雨還在下,河麵早已升高,吉州石橋坍塌,山體也還在繼續崩塌,淤泥、山石和橋體將河段堵塞,人和牲畜的屍體隨著水流漂浮在吉州城裏城外。
守軍按照城主的吩咐將這些屍體撈了出來,卻無法安葬,隻能尋一高處暫時堆放。被泡得發白的屍體越來越多,雨水依然沒有要停的跡象。
白明宣和白逸羽到的時候,吉州的雨也沒有停,算起來,這雨已經下了二十若天了。整個吉州城籠罩在陰雨之中,也籠罩在一片死氣之下。
白明宣一見這陣勢臉就綠了,他怎麼都想不到騎在馬上進了吉州城,卻連下馬的地兒都找不到。放眼望去,四處都是水,水裏挾裹著泥沙,還挾裹著不少髒東西,讓他恨不得轉身就走。
白逸羽也蹙了眉,一想到此地的百姓已經在這樣的環境中煎熬了近一個月,他的神色無比凝重。
城主騎在馬上,打著傘向兩位皇子稟報吉州的情況。白明宣越聽臉色越難看。
“兩位殿下,吉州城目前就是這樣一個狀況。老百姓雖說還沒到無米下鍋的境地,但也是十多天不曾吃過任何蔬菜了。城中的米店和城主府的糧倉都進了水,大部分糧食都被水浸泡了,老天一直下雨,想曬也沒有辦法。還好陛下派了你們來,微臣也算是吃了定心丸……”
城主的話還沒說話,白明宣沒好氣地打斷他,“什麼都指著父皇,指著我們,那朝廷養你這個城主來做什麼?你可是吉州的父母官,往年不也帶領守軍抵禦過多次洪災麼,怎麼這次遲遲不去疏通河道,任城中雨水蔓延,這分明是你的失職!”
城主臉一白,身子一晃,差點從馬上晃了下來,“四殿下恕罪,微臣已經盡力了。確實是今年的情況與往年不同,大雨初下宛如夏季的暴雨,又大又急,隨後雨雖然小了,卻一直不停,吉州城外的幾座山一夜之前全都出現了滑坡,石橋也在第二天坍塌……”
“你說這些根本不是理由!”白明宣手一揮,不耐煩地喝斥,“我看,就是你無能,才導致這雨水淤積在城內外一直不退,你看看這像什麼!”
“的確是微臣失職……”城主的臉色愈加蒼白了。一旁的守軍將軍臉色也有些難看。
“皇兄,我們剛才一路過來,那些山體似乎都還在不斷下滑,你可曾注意?”這時,全程一直沒說話的白逸羽終於開口了。
“有麼?”白明宣一愣,沒想到白逸羽會這麼問。他這一路過來都待在馬車裏,接近吉州後天氣都是陰雨綿綿,他更是沒下過馬車,自然也就沒去注意這些問題。
不過,白明宣很快就反應過來,輕哼了一聲,“秋雨連綿不斷,衝刷山頭 ,山石泥土一直在往下滑落這也不足為奇。”
“皇兄,羽一路行來發現,這吉州的山與其他地方的山有些不同,山上鮮有高大樹木,多為低矮的灌木和雜草,這樣的植被根係太淺,泥土也就不太受控製,雨水連續半月以上,一定會滑坡。”白逸羽繼續陳述自己所見。
“七殿下說得沒錯,幾座山體同時滑坡,石橋坍塌,守軍就算要及時清淤也屬難事,何況,其他的山體還在不斷滑坡,泥沙山石還在不斷混入水中形成淤積,所以,吉州城內外的雨水才會這樣堵。”城主當即意識到白逸羽是在幫自己說話,連忙接過話去。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末將這些天一直帶著守軍忙活,可泥沙土石不斷,常常是今天剛剛清理了一些,一晚過後,又全堵上了。”那李將軍也開了口,“何況,城中早已四處是水,清理出來的淤泥沙石要運到很遠的地方,這也非常頭疼。”
“城主和將軍不必焦慮,四皇兄和羽一定會設法幫助吉州百姓渡過這難關的。”白逸羽的態度和白明宣迥然不同,迅速贏得城主和守軍的好感。
“府中已經收拾出了房間,兩位殿下趕路辛苦,還請你們先到府中住下休息,晚膳後再來商議。”有了白逸羽變相幫著說好話,城主的臉色好看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