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句委婉的道別的話語，萊恩這個中國通立即明白了，笑著起身告辭，“好，明天等你電話，我先告辭了，你們聊。”萊恩熱情地跟徐來握手道別。
“他是個不錯的人。”徐來道。
萊恩消失在二人的視線裏，徐來端起茶杯緩緩走到清楓的對麵，“哪裏找的陪練？”
然而清楓卻沒答他的話，反問道，“真的是那麼湊巧嗎？如果是這樣，那麼我該回家了，回見。”清楓作勢要起身。
“好吧，我承認不是湊巧。”徐來忙打斷清楓，看著清楓重新坐下，別頭看向窗外，他才繼續說，“我每天都想找你好好聊聊，每天早上很早就會到你家樓下等著，但每次看著你出來，都不知道該如何走上前去開口。”
徐來停下來，仔細地察看清楓的表情，隻見清楓的麵上沒有任何波瀾，視線還是那樣朝著窗外，他甚至都不確定她在聽他講話，徐來猶豫下，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我給你的傷害很大......”
“不！”清楓驀然轉回頭冷冷地打斷他，“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大，”清楓牽動下唇角，露出一個淡淡的不食人間火的笑，非常確定地點點頭，“真的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糟，”清楓的笑容深了一點兒，“誰都有過年輕的時候，那些就是成長中必不可少的經曆，沒什麼的，你完全不必要放在心上。”
清楓非常自然地拿起徐來的茶杯，把茶杯裏的茶水倒掉，很隨意地說著，“你也不喝，都涼了，再給你倒點兒熱的吧。”她話裏的語氣，仿佛二人就是相處感情很好的多年舊友。
徐來錯愕地望著眼前的清楓——她是如此地令他陌生。
然而這一失態的表情，在徐來的麵上停留不過片刻功夫，便被他常見的笑容隱去。
“士別三日......”徐來輕輕吐出這幾個字，但卻沒把話說完整，點到為止便微笑向清楓道謝，“謝謝你的細心，”徐來含而不露的探究目光在清楓的麵上飛快掃過，“你是不是還想跟我說——我們永遠都是朋友？”
清楓輕笑一聲，並不否認，並且對徐來替她說出來還覺得很高興似地，“還真是這樣——對，我們還是朋友，至於是否永遠，我就不得而知了，我現在唯一不確定的，就是這個詞。”
打著啞謎一樣的說了這一番話之後，二人同時掛著用笑容勾勒的麵具沉默了。
很巧，這時店裏背景音樂剛好放完一首曲子，而下首曲目還沒有響起，茶館片刻之間的安靜讓人覺得窒息，但很快又再響起，這次清楓聽出那曲子是什麼了——琵琶新語。
那是首哀傷的曲子，即使心情好似朝陽，也能聽出日落的感覺來。
良久，徐來率先打破了沉默，說話竟破天荒地有些猶豫，“清楓，有些事情我當時並不知道......”徐來貌似要解釋什麼，卻被清楓伸手笑著打斷了，“也正因如此，才有了現在，”清楓別有深意地望著徐來，那目光看上去是那麼溫和，但卻距離徐來非常遙遠，“我們現在還是朋友。”
“......”
徐來剛一張嘴，似乎想繼續解釋下去，清楓又笑著擺擺手，“不用再說了，過去的，就讓它們過去吧，人總要向前看，前麵那麼多未知的康莊大道，我們為什麼非要回過頭再去走那條已經走過的崎嶇小路呢？”清楓看開一切似地笑笑，“至於我畫那些畫，你也不用再多想什麼，那真的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清楓笑著想了下，然後才繼續說，“如果我說——把它們獻給我過去的青蔥歲月，你該不會覺得酸吧？”
徐來苦笑著搖搖頭，異常艱難地擠出兩個字，“不會。”
徐來沒有覺得清楓的話發酸，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裏酸得要命，酸得他不知道該何言以對。
清楓自嘲地笑笑，“我原來還不知天高地厚地盼著自己會獲獎呢......嗬，不過沒關係，過自己想要過的生活，不一定非要懷裏揣著多少錢，隻要揣上夢想就夠了，不是嗎？”況且如果她想，她還真就不缺那點兒錢。
二人再度陷入沉默。
片刻後，清楓抬手緩緩摸向茶壺，聲音輕飄飄地飄過來，“茶涼了，我也該走了。”
聽起來輕飄飄的一句，然而卻從徐來的耳裏落到心上，然後瞬間變得沉重無比——
到底是茶涼了人該走了，還是對麵之人的心涼了，她才要真的離開他的世界了呢？
徐來沒有起身，隻默默地點點頭，在自己視線的餘光裏，送走了安安靜靜離開的清楓，然後把清楓剛剛摸過的茶壺拿到手裏，在心一抽一抽的疼痛裏，細細地撫摸起來。
很奇怪，店裏的背景音樂沒再換過，那首琵琶新語，在反反複複地播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