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進離開若鹿台,茫茫然沿階梯下山,心中且喜且憂,雖然解救了花榮,但卻把離開冥界的通關符信給了石勇,此刻如何投生?又不能去見雪皚皚、馬雅良,若其他鬼神發覺他們暗助自己,枉受連累,難道要再到理冤屈院微子啟處?正惆悵,忽聞身後“咩”一聲,回頭看,原來是羊夜叉羊溫良。
羊溫良急趕上來,喜洋洋手搭柴進道:“我和豬四哥為府君之罪日夜撓懷,卻左右顧忌,不敢直言為他求情。虛有一副凶頑軀殼,遇事卻不似你果敢,今日若非借你東風,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解救他。好漢子,從今以後當你是個花夜叉,俏兄弟。豬四哥已經飛赴地獄傳令,你隨我去府君府署慶賀他複職,如何?”柴進欣然道:“自當從命。”
於是趕往府君署,未到,先有仆從飛奔來迎,列隊於道左,禮敬非常。既到,乃見崔府君和豬淑良候望於門外,崔府君是個魁梧丈夫,眼深而鼻長,頭戴獬豸冠,身穿紅綾袍,腰間纜一條五色玉帶。府君是陰曹地府中僅次於帝君的大僚,柴進連忙行拜而前,崔府君斂衽還禮,舉動有賢達之風。
賓主登堂,相揖而坐,豬某羊某侍立在府君兩側。府君道:“崔某此番淪落,多承三位仗義進言,方得解脫,甘泉知於口渴之時,君子識於患難之日,唉!享德懷恩,詞不釋心,誓當重報。”柴進道:“我與花榮是結義兄弟,出力分內事,何足掛齒。”崔府君道:“全賴君子敢言,令聖上心結緩解,不然,老身猶是痰火司的清汙小鬼。施恩者或不為意,受惠者終身銘記,不可忘。如今更有一事相求,君子莫辭。”柴進道:“力之所及,必不推辭。”
崔府君笑道:“我家養女崔英魃,小字魎魎,淑質且有嬌容,老夫鍾愛彌深。往日多有冥界權貴問津,惜之未許。今她愛重令弟花榮,誓心不移,老夫欲從她心意,特望夫家家長首肯。花榮父母已自恒山獄投胎別處,閣下以長兄為大,此事待一言而決,閣下以為如何?”柴進喜道:“我在理冤屈院見過女公子,容德可觀!花榮與小姐格調相稱,正是佳對。”
崔府君道:“若然,老身是此間主人,一切由我張羅,得否?”柴進道:“萬事聽從安排。”府君回顧豬淑良道:“豬四郎去一趟,向花榮轉告我兩個心意,若他真心情願,今日便開吉席,勿憂財禮小事。”豬精歡答一聲,飛身出了天窗。
崔府君留坐中堂,陪柴進閑話。須臾,豬淑良返報:“遊察使者飛廉請纓作花榮儐相,二人乘車而來,已抵十裏外。”崔府君聽說寵臣飛廉親自將新郎送到,知是帝君心意,立即吩咐羊溫良按最高規格布置府署,安排酒宴,又請柴進到後堂以溫水及紫術香胰子刷身,換一身禮服,隨他出門迎候。
俄頃,彩車軋軋而來,停在署前。花榮和飛廉先後下車,花榮先拜柴進道:“死生不相忘,無多言。”轉拜崔府君道:“花某一再受府君眷顧,乃至連累了府君,感愧萬分。寂寞行者,餘生有佳人作伴,寸心之中,快不可言。”崔府君道:“老夫尋覓佳婿有年,今日大慰心懷。賢郎多留心,保我女兒不受凍餓之苦,則老夫之願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