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倫堡的名歌手》首演當天,觀眾中一位31歲的年輕哲學家成為瓦格納的粉絲,他就是尼采。在當時的尼采心目中,瓦格納不僅僅是音樂家,而且是象征未來德國文化的天才。經人引見,尼采第一次去拜訪的時候,做了一套非常高級的燕尾服,裁縫把衣服送來時他卻付不起錢,隻好穿普通的燕尾服去,他惴惴不安唯恐自己的衣著不夠朝聖的檔次。1869至1872年,尼采到瓦格納家做客達23次。他們有共同的理想:複興德國文化,創造一種日耳曼式的古希臘文化。
幾年後,尼采在哲學和藝術理念上與瓦格納分道揚鑣,從一個忠實的崇拜者變為激烈的批判者,他在著作中褒揚喬治·比才而大貶瓦格納。但1888年,在一封信中,尼采承認:“關於我對比才的言論,你不要當真……隻是作為瓦格納的對立麵的反諷,它是非常有效的……”
1869年,珂西瑪生下了瓦格納唯一的兒子,次年兩人終於合法結婚。瓦格納正在寫《尼伯龍根的指環》,遂用男主人公的名字給兒子取名齊格弗裏德。《尼伯龍根的指環》從1848年即開始創作,瓦格納當時從《德國神話》一書中找到了日耳曼文明的源頭:北歐神話。同時,在路易維希二世的資助下,他在德國東南部小城拜羅伊特選擇了一塊高地,開始修建自己的劇院。
1876年,瓦格納迎來了他人生的輝煌之巔。在拜羅伊特山丘上,節日劇院落成,他成為古往今來第一個擁有自己歌劇王國的音樂家。8月13日,《尼伯龍根的指環》以《萊茵的黃金》拉開帷幕,到8月30日以《眾神的黃昏》結束。巴西皇帝、德皇威廉一世,各路公侯都是台下觀眾。瓦格納宣稱:“德國現在終於有了國家性的藝術了。”“從前,藝術家是供王公大人消遣取樂的,如今破天荒頭一道,皇上和王爺們得上藝術家這兒來。”李斯特也來了,他隻比瓦格納大兩歲,卻已成了瓦格納的嶽父。當瓦格納在宴會上向他致謝時,盡管心中仍懷怨念,李斯特還是對滿座賓客說:“我一貫真心誠意地散重他,就像我們必須向但丁、米開朗基羅、莎士比亞和貝多芬致敬一樣,我要向瓦格納的天才致敬……”
被納粹利用的反猶情緒
年輕的時候,瓦格納的風格起初不為守舊的宮廷歌劇院和樂評家接受,總也不能躋身“主流”。他多次求助於邁耶貝爾和門德爾鬆扶持,以他們為代表的猶太音樂家當時在德國音樂界頗有地位聲望。邁耶貝爾為瓦格納提供了象征性的幫助,出身優越的門德爾鬆則跟瓦格納完全不是一個風格路數,基本沒有理他。瓦格納記了仇,越是受挫,就越遷怒於猶太音樂家群體,認為就是因為他們太受歡迎,才使自己獨特的才華不被接受。
1882年,瓦格納的最後一部作品《帕西法爾》上演,指揮為赫爾曼·列維,他是瓦格納非常欣賞的音樂家。瓦格納竟然試圖讓他受洗後再指揮《帕西法爾》,就因為他是猶太人。晚年的瓦格納出於對德國“純正文化”的祟尚,反猶情緒愈演愈烈,一再鼓吹警惕“猶太文化入侵”。但猶太音樂人卻是他團隊中的頂梁柱,連拜羅伊特劇院的經理也是猶太人,口不擇言的他經常當著這些朋友麵說出反猶言論,把人家氣走後,又寫信道歉請他們回來。
時至今日,熱愛瓦格納的人仍一再強調,瓦格納從未表示要用“直接行動”來“解決猶太人問題”,但不可否認他確實引領了反猶思潮。
1883年2月13日,瓦格納死於心髒病。他的遺體按照皇家禮遇,塗上防腐香料,運送到拜羅伊特埋葬。1923年,納粹黨元首希特勒來到拜羅伊特拜訪86歲的珂西瑪,他躡手躡腳地在瓦格納的故居中走動,就好像置身於教堂。因為珂西瑪是反猶主義者,瓦格納的兒媳和女婿則都是希特勒的狂熱崇拜者,希特勒成為了拜羅伊特的常客,與瓦格納家族結下了千絲萬縷的聯係。他們合力將拜羅伊特劇院變成了第三帝國的祭壇,將瓦格納的作品變成了種族主義的助燃劑。
張寧據《國家人文曆史》江仙/文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