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壯士,你何時回來?”
“小末生,我們定是有緣再見。”武慶粗糙的大手輕撫許末生圓鼓鼓的小臉頰,隻一瞬便收了手,又反握住他背上那九齒大刀。九個鐵環隨他挪動鈴鈴作響,時年六歲的許末生被這響聲引去了目光,武慶轉身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鞘上紋絡似九齒大刀一般。末生接過匕首,未來得及端詳,武慶已越過門檻疾步而去。
寄於許家已一年之久,虧了許奶照顧,才使重病之身恢複如此利索,這一老一小對武慶豈止是救命之恩。打他清醒以來,許奶從未曾問過他傷從何起,又從未問過而今又要到何處去。小末生偶有問起,許奶總答曰“自是因禍而傷起,自是要到去處去”。
“壯士!”許奶一手拄著藤木拐杖,一手舉著裝有將滿酒的花齒碗。
武慶見許奶出門送別自己,緊忙迎上去接過酒一飲而盡。
“奶奶……”縱是有千言萬語,武慶也終是無以言表,隻一跪謝恩。
“快快請起,速速上路吧,莫等了天黑行路。”
武慶聞言起身,打量著這間茅草屋,犬戾聲不止,老母雞驚的四散飛去,落在屋頂上,便掉了幾撮幹草下來,不知日後的陰雨天屋頂再漏雨了這祖孫倆該找誰幫著修繕呢。若是有緣,必報此恩。
但他知道這一別,怕會是訣別吧。
武慶走後不久,犬戾愈烈,許末生撿起灶邊添火的棍子,作勢要嚇它一嚇。
“好你個看家狗,行人過路你也叫,四下無人你也叫,你倒是……”話音未落,聽聞遠處馬蹄落地噠噠聲,碎步疾跑哢哢聲,人群呼叫唔呀哇呀聲交雜而至,似有千軍萬馬向許末生襲來,末生赫然倒地,動彈不得。
動蕩之聲愈來愈響,許奶驚覺不好,起身出屋,見遠處百十來人快馬而至,為首的舉著旗杆,湖藍色的旗子上用金線繡著“武”字,威嚴之氣盡顯。
許奶扶起末生,向打頭的男子附身一鞠。男子踢腿側身下馬,背後的大刀玲玲作響。許末生對這聲響再熟悉不過了,不禁又想起與武壯士分別時送他的那把匕首。細細打量眼前這威武男子,竟有幾分與武壯士相像。男子踏著的半腿寬靴與一年前武壯士著的一樣,後來聽武壯士講起,這靴子裏淨是些獨門暗器,江湖中人本不屑暗器投毒,但如今的江湖,早已非當初的江湖,生死關頭隻能靠這暗器保命,他也因此免了一死。許末生哪裏懂,但即便如此,他仍能看出此行人定是與武壯士有關,且非善茬。
“老婆子,可見我大哥?”男子大喝。
“敢問好漢……”
“武超,廣陽人士,大哥武慶。”未等許奶將話說完,武超雙手抱拳道,“此山可為南涼山?”
“是也。”
“此山隻你一戶人家?”
“是也。”
“那你可見我大哥?”武超上前一步,與許奶僅有寸步之隔,及肩的絡腮胡微微上翹,急促的呼吸吹動著許奶的鬢角也輕輕揚起,許奶緩緩說道:“未曾見過。”
“老人家,我三哥一介粗人,不識好歹,莫不是讓你受了驚嚇吧。”來人武淵,著一身靛色漢服,手握折扇向許奶作揖,將武超拉至身後,說:“大哥幾年前與我等走散,一路找尋但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果。途經汝南時,家裏弟兄來報,說有獵人於南涼山上見我大哥,遂向老人家打聽,是否見過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