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將軍莫慮,現下情勢已不容我等繼續觀戰,朕本可坐視不理,然西陵軍士之死法卻是太過悲慘,那不是為國捐軀戰士應有的待遇,便是軍士已死,作為敵將也應予以他們必要的敬意卻不是隨意屠戮。若西陵真為哲賢攻陷,還不知西陵百姓要遭何毒手,朕雖不忍拖東齊下水,卻也做不到目睹慘寰。”
我倒不意呂子夜能說出如此一番話,是隻說與我聽抑或真個如此想,便。。。隻有他自己曉得了,總歸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正感慨人人玩的好謀略,便聽有軍威赫赫之聲,竟是東齊大軍得了禦駕親征的諭令掛了王旗,全軍開拔,與西陵對矩燕形成包圍之勢,解函陵之困。
穩坐馬上的嚴執對我仍是怒目而視,仿似我欠了他多少銀錢,我也不以為意,隻柔柔朝他笑了笑,又掏出帕子嬌羞同他揮了揮手,果然便瞧見嚴執本就黑紅的臉色又愈漸趨深,忿忿然重重哼了一聲道一句‘妖女’,便打馬跑到前頭去了。
正心情愉悅的享受方才的莽漢吃癟,便聽身側傳來一聲笑,“愛妃有朕在旁還大膽調戲朕之屬下,是朕讓愛妃覺著寂寥了麼?”
我咬著牙根,方才對著嚴執的調笑已在臉上龜裂,心內憤憤的想呂子夜,呂子夜,你怎麼還在此地啊呂子夜!
當我陰測測瞧向呂子夜時,便見呂子夜已換下了常服,此時一身金甲在身,附一明黃長袍在外,麵上笑涔涔將我望著,那一刻我竟似瞧見了執扇虛扇唇角帶笑的離魅。
我是魔障了麼我!
呂子夜見我未曾多言,也便收了方才的態勢換了上位者之端莊,“愛妃快些上馬車吧,少不得你要在戰場之上露那麼一麵的!”
我見呂子夜再不調笑,也便乖乖上了馬車,畢竟函陵若是被攻破,入得西陵便是一馬平川了。隻是我自始至終都未曾去想,為何我不能是被離魅送回的東齊皇妹卻非要是東齊的皇妃呢。
待呂子夜與我壓後趕到時,東齊前鋒已與矩燕大軍展開激戰,我掀了幕簾出得馬車,遙遙望開去,竟有置身冥府之感,那股蕭殺陰鬱之氣甚重,隱有冤魂流連難返。
心下緊了緊,不曾想哲賢竟做到了這個份上,如此積重難返,那朱璃。。。。。。
這廂東齊大軍同矩燕大軍已成膠著,卻遙見函陵城門燃起了大火!
矩燕以術法維係的傀儡兵士最是怕火,燃了大門傀儡便也倒下順勢做了助燃,頃刻化作了灰。
身側呂子夜喟歎一聲,“不想矩燕竟有如此能人,隻不知是好是壞了?”
不想他話音才落,便有威嚴叱喝之聲破雲傳來,“東齊帝禦駕親征,早前作壁上觀,現下竟是對我矩燕用兵麼?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不知東齊帝緣何有此不明智之舉。”質問之聲憤憤其詞。
呂子夜卻是風流一笑,方才的蹙眉也一並展開,“矩燕帝此言差矣,非朕要隨意參戰,更何況是對矩燕呢,然前些時日西陵離將軍親將朕之愛妃安穩送回,朕感念西陵之恩,實乃亦不忍見兵士枉死,兩國禍亂啊!”
矩燕帝卻嗤然哂笑,“朕竟不知東齊帝有皇妃落難西陵呢?莫不是東齊帝拿此事誆我,實乃是為了同西陵聯手破我矩燕?”
“矩燕帝不信實屬當然,然彼時我東齊迫於內亂,朕無力護的愛妃安危是以著人護送其離開,卻不料中途失散,這些年來朕日尋夜尋倒是在西陵尋得,想必以矩燕帝情報之矯捷應當曉得離將軍身邊忽有一女之事吧,實不相瞞便是我那遍尋不到之愛妃了,未免中途生變,便未對外宣稱,日前西陵允諾將其送回,今西陵有難,我東齊卻也不能坐視不管了。”一番聲情並茂之言說下來竟是言之鑿鑿,令人暗咋內中寒酸,卻如何覺得東齊出兵實乃義舉了!
這邊兩國君主繞著口令,那邊廂著火城樓之上的兵士已輪番取了濕潤沙土來掩,因著下令之人忙於鬥嘴,火勢便也見小。
城樓之上便有道熟悉之聲傳來摻和到了二帝言談之中,“離魅在此多謝東齊帝義舉,得此便利本將軍他日定奏明我西陵國主,他日必以豐厚國禮奉上。”
忙於同哲賢唇來舌往的呂子夜聞言卻是住了嘴,隻朝我瞧了瞧,倏忽一笑,我怎的都覺著不懷好意,正自聽了離魅之聲暗自心驚,便聞東齊帝朗朗之音,“本帝是為謝過離將軍送回朕之愛妃,故遇此等戰事萬不能忘了恩義,是以出兵相助,若要酬謝,還望離將軍能賞光出席朕與愛妃之大婚,朕攜愛妃在此再次謝過離將軍之恩情了!”
話音一落,便見呂子夜縱馬靠近車前,一個彎腰將我攬於馬上同他共騎一騎,在我愕然間,一個揚手將我麵上之麵紗挑落。
待我回神兒之時,卻是本能瞧向離魅所站之處,雖看不大清麵目,卻在心中分明描畫出了他瞳孔緊縮,薄唇狠抿,麵帶戾氣的模樣,我心有戚戚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