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罌粟的誘惑(1 / 3)

關了電腦,陸玉姝感覺渾身的骨架仿佛散了一般,手腳都不想動了。她背靠竹椅,把脖子擱到椅背上,閉上眼睛,努力把自己的心靈清空。心靈跟電腦一樣,過一段時間要清空垃圾,要重裝係統。電腦一重裝係統,丟失的資料就再也恢複不過來,可是這人腦,即使清空了,過些時日,一些不願意重提的人和事又會像飛蛾一般飛到眼前。三年了,她以為她把與文成業有關的記憶全部清空了,她認為他也像她一樣把自己完全從心理上清理出去了——男人找小姐,誰會跟小姐發生感情?小姐隻是泄欲的工具,除了她們的身體,男人很少問小姐的姓名,更不會記住小姐的長相。女人找“先生”呢?當初約定了相忘於江湖,他為何又突然找上門來?她已經改名了,他是怎麼找到她的?他想從她這裏得到什麼?

那麼一大捧藍玫瑰像一團藍色的火焰在黑暗中蔓延,泛著幽幽的青光,陸玉姝能感覺到火焰舔著她的臉龐發出的“噝噝——”的響聲。火焰從她的臉龐漫向脖子,漫向前胸和後背……一股熱浪從腰部蔓延開來,既而渾身燥熱……一方麵她想努力回避什麼,另一方麵又想竭力尋找什麼。她感覺心跳加劇,呼吸急促,不由得張大嘴巴,想喊出來——就是這個轉瞬,她突然從幻覺中醒了過來。陸藝緯和夏小惠還在樓上睡著,夏小惠也許還沒進入夢鄉。她這是怎麼了?

這一瞬間,陸玉姝突然覺得魔鬼正在她的體內,與意誌針鋒相對地爭辯。魔鬼說,讓身體順從欲望本身。意誌說,身體不能做欲望的奴隸!三年前,她被欲望打垮了。三年來,她把那次瘋狂當成靈魂缺席的一次事故。她一直努力處理事故留下的痕跡,她以為她清理幹淨了,打掃徹底了,為何剛才一想起他,身體又會像著了魔一般?

遇見文成業完全是個偶然。三年前的聖誕節晚上,她接受了華泰董事長魏為的邀請,跟她和她的幾個姐妹一起出去放鬆放鬆。

魏為起了一個男性名字,做事也像男人一樣,大大咧咧,喜歡跟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交往。陸玉姝覺得魏為有同性戀傾向,但她從未提出過分要求,所以對於她的邀請,陸玉姝也不好拒絕。一個獨身女人在社會上生存是多麼不易,要是能碰上幾個情趣相投的朋友,在危難處也有個照應。像陸玉姝這種在這座城市沒有根基的女子要躋身城市人的行列,要拓展自己的生活圈子,必要的交往一定要有。華泰那時剛剛打贏了一場官司,這中間,陸玉姝作為媒體記者給魏為幫了不少忙,兩人因此成了朋友。偶爾,魏為會電話邀請陸玉姝一起去KTV聽歌。她說,女人跟男人一樣,工作太緊張了,就得找機會放鬆一下。那時,陸玉姝已經知道華泰的前董事長也就是魏為的丈夫死於車禍,魏為也知道陸玉姝是單身一人。

那天晚上,她們去的是一家高級會所——此前,陸玉姝從未踏進過這麼奢華的娛樂休閑場所,大廳裏炫目的水晶燈照得她有些眩暈,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是從小地方出來的人,她怕魏為在心裏暗暗嘲笑她。所以,當服務生把酒水和點心端上來後,她也學著魏為的樣子,與魏為的朋友頻頻幹杯。

當時,除了魏為本人,還有她的兩個朋友,都是女人,一個跟魏為年紀相仿,保養得很好,臉上的皮膚比魏為有彈性,但一扭動頭部,脖子上的皮膚就會像湖麵上泛起的小浪花,一浪湧著一浪。她不像魏為那麼低調,脖頸上、手指上掛滿名燦燦的首飾,一看就是有錢又有閑的闊太太。魏為作為董事長,穿戴自然也很考究,全身都是名牌,但卻很含蓄,基本上是純棉和真絲質地的休閑服。魏為向陸玉姝介紹這個珠光寶氣的女人時說,這是鄭太太,做珠寶生意的。鄭太太伸出她那保養得又白又嫩的手,輕握了一把陸玉姝的手說,這麼靚的妹子啊!以後,陸玉姝和朋友要是需要什麼首飾跟她打聲招呼,她一定挑選最上檔次的給她,保證不賺一分錢。

另一個女人似乎比魏為年齡小些,身體很胖,短發燙了微卷,大圓臉上幾乎沒撲脂粉,顯得有些灰暗,穿著深灰色的套裙,看起來像政府部門的公務員。她在魏為和鄭太太聊天的時候,總是一幅洗耳傾聽的樣子。魏為說,她是市工商局主管業務的田局長。陸玉姝主動伸出了手,那位田局長仍然保持著矜持,隻是微微點了一下頭,臉上似笑非笑。魏為說,田局長的老公在省委工作,一家兩個官,一個比一個忙。田局長說,她肚子上的那些贅肉都是坐辦公室坐出來的。魏為笑著說,不光是坐出來的,還是吃出來的,官員們天天有人請吃,哪有不胖的!田局長說,她那工作差不多是清水衙門,哪有人請吃?她主要是幹啥都沒心勁,下班吃過晚飯就盯著電視看韓劇,明知那些故事是騙人的,還是樂此不疲。鄭太太說,愛情是女人最好的保健品,女人一定要被人疼著愛著,幹啥事就有了心勁。她建議田局長去談一場戀愛。田局長聽了嗬嗬笑著說,當保姆人家都嫌身體太胖,礙手礙腳,誰會看得上跟她戀愛呀?魏為說,這就是她帶領導來這裏的原因!

什麼原因?陸玉姝原以為魏為不過是請她們到這裏一起坐坐,聊聊天,嘮嘮嗑,聽聽音樂。聽了魏為的話,她有些懵了。

紅酒喝了兩瓶。魏為招手叫進服務生,耳語一番。服務生走後。她說,她和鄭太太、陸玉姝好說,她們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她也不怕她們會出去胡說。關鍵是田局長,不知能不能放得開?田局長說,到這兒來了,就聽魏老板的安排。鄭太太說,別擔心你家領導,說不定人家這會兒正跟小姐快活呢!魏為說,沒有男人我們一樣能活,而且能活得很精彩。男人能幹的事我們也能幹,可能還比他們幹得更好!陸玉姝說,魏姐是個女權主義者。魏為說,女不女權她沒想過,反正現在她得頂著各種壓力把華泰做下去,兒子雖然送到加拿大留學去了,但要接替她的工作為時還早,所以,保養身體是個關鍵。鄭太太說,保養身體不能光靠化妝品,還要靠男人!田局長說,原來鄭太太養顏有方,是因為有男人滋潤著哩。鄭太太說,也不全是,她每年都去一趟美容院,今年她加入了一所中醫薰蒸會所,效果很不錯,今天是魏老板請客,改天她請大家去薰蒸一下……

四人正說笑著,一名服務生走進來,俯到魏為耳朵門上小聲說了句什麼,又抬頭把她們一一掃視了一遍才走了出去。

“看來魏姐是這裏的常客呢,連服務生都對你這麼親熱。”陸玉姝終於可以說一句俏皮話了,說出來又覺得像是故意要揭人家老底似的,感覺不妥。誰知魏為並不生氣。她說,也不算常客,大多時候是來照顧客戶的,客戶有男有女,她得根據人家的品味請會所安排“小姐”和“先生”——

“小姐和先生?”陸玉姝聽得如墜雲霧,不由得插話。

“妹妹這方麵還是個新手。”鄭太太捂著嘴笑了。

“憑妹妹這身段這長相要啥男人沒有?可我觀察妹妹是把自己看得太緊了,皮膚都不如鄭太太的有彈性了。今天帶妹妹過來,就是要妹妹見識見識,以後要為自己活著。”魏為說。

為自己活著!陸玉姝那時差不多是這個城市機器上的螺絲釘,她很少有功夫想自己,她也竭力不想自己。白天,她總是行走在一個個新聞突發現場;晚上,趕完稿子,她就拿出兒子和母親的照片看看。當然,她跟男人打交道的時間要比跟女人打交道的時間多,但她還沒隨便到能立即跟一個萍水相逢的男人上床。現在聽了魏為她們的話,她感覺有兩根繩子從兩端拉扯她。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欲望的作用,陸玉姝覺得喉嚨發熱,渾身躁熱,似乎連思維也停滯了。

這時,那個服務生又進來跟魏為耳語了幾句,然後把手伸向田局長,做出邀請的手勢來。田局長站起來,左顧右盼,臉色明顯地紅了,她想說什麼,嘴張了張,被魏為從背後推了一把。魏為對服務生說:“一定要讓領導滿意!”

田局長走後,鄭太太以大姐的口吻問陸玉姝,為何不趕緊找個?陸玉姝不像她們人老珠黃賣不出去,現在男人都喜歡嫩的。

陸玉姝說,總是沒有碰到合適的。

魏為說,像我們這種人總是太挑剔,就耽擱了……正說著,服務生又走了進來,魏為推了鄭太太一把,她趕緊站起來,扭動著並不苗條的腰姿,跟著出去了。

當房間裏隻剩下兩個人的時候,魏為對陸玉姝說:“現在感覺怎麼樣?是不是有點飄飄欲仙了?別著急,待會兒還有比這感覺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