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陸藝緯送到學校,陸玉姝趕到廣告公司,拿了當天要做的活兒,向老板請了假,就趕緊打車回去。她走的時候,夏小惠剛睡下,問她去了哪兒,她說不知道,問她昨晚跟誰在一起,她先是驚恐地四下看看,繼而又搖搖頭。
這孩子肯定出了啥事?陸玉姝被一種不祥的感覺籠罩著。不過,她總算活著回來了。一切皆有可能。看看大小報紙會知道,隔不了幾天就會有人被害的消息傳出:有的被剝光衣服埋在樹林子裏,被野狗拉出來曝了光;有的被斫成幾截裝進塑料袋裏扔在不同的垃圾桶裏,有的屍體找不見頭……以前做社會新聞記者的時候,陸玉姝也曾穿梭在法院、勞教所和律師事務所,有時旁聽庭審,有時谘詢律師,有時采訪被判了刑的當事人;有時接到群眾舉報趕往事發現場,陪同公安人員一起察看與案件有關的蛛絲馬跡,並在第一時間向社會發布偵察情況……作為一個以打工身份介入新聞媒體的記者,她時時能感受到毫無根基的打工者在城市受到的威脅和利誘。
陸玉姝記得,那年冬天,她接了一個老上訪戶的投訴,說是他已經向電視台投訴了,但他們被官員買通了,沒有曝光。陸玉姝準備去****局采訪,又想,還是先跟電視台聯係一下了解情況再說。她找到電視台章局長做了自我介紹,章局長一聽是同行,熱情地站起來又是倒水,又是遞水果,還問陸玉姝做記者多長時間了,想不想到電視台來……陸玉姝聽得心裏熱乎乎的,一個勁地說著“謝謝——”。好不容易把話題轉移到她的問題上,章台長說,他跟****局打聽過,那個上訪戶是個無賴,長年累月到處上訪。如果她想出名,隻要跟多他聯係就是了,他向新聞部打個招呼……說著說著,他就淫笑著走近她身邊,還沒等陸玉姝辨明原委,他一把抱住她,那張****的臉馬上貼過來,對她又是啃又是親。陸玉姝自知身單力薄,隻能一邊推他一邊提醒:這是辦公室,小心有人進來!章台長卻不理會,嘴裏喃喃自語:“不會有人,沒有人,門我從裏麵摳上了……”他們推推搡搡碰到辦公桌,她再也沒有地方後退了,那人竟然一把撩起她的裙子,把他那東西靠了過來。陸玉姝使勁兒掙紮,他也使勁兒拉住她不放,辦公桌上的紅頭文件被他們撞得掉了一地……正在這關鍵時刻,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姓章的一轉移注意力,陸玉姝馬上掙脫出來。她捋了一把頭發,低了頭整理衣服,姓章的一手接起電話,一手還指向她,說:“等等,我請你吃飯……”陸玉姝急忙拉開門,快步走出去。如果不是身臨其境,她無法想象這些平日裏道貌岸然的人物,竟然是些衣冠禽獸。
……城市像一個巨大的壑口,堅硬的冷風常常從壑口灌進來,最先被吹倒往往是一些手無寸鐵的小人物。這些年來,陸玉姝一直在默默尋找能夠避風的角落,她以為搬到這個不算繁華的木塔小巷就可以安靜地生活。可是,風還是常常從巷子裏灌進來,吹得她站不穩腳跟。夏小惠肯定遇上了啥事兒,本來一個嘰嘰喳喳不會藏話的姑娘一下子變得含含混混,說明她一定受到了非同一般的驚嚇。
陸玉姝回來花店裏,夏小惠還在昏昏沉沉地睡著,眼角掛著淚。陸玉姝站在床頭,摸了一把她的頭發。十八歲的女孩子,頭發像綢緞一樣柔軟光滑,皮膚像被牛奶洗過一般光潔,可是才一天功夫,她的臉色就青黃憔悴,仿佛一下子老去了十歲。
“啊——不要——不要——拿掉你的髒手!”睡夢中夏小惠喊出聲來,冷汗立即滲滿額頭。
“夏小惠,夏小惠——”陸玉姝抓住她的肩搖了搖,夏小惠睜開眼睛,驚懼地盯住陸玉姝,看清楚了,一把抓住她手搖著說:“姐,快救救範引弟!”
“範引弟?她是誰?她怎麼了?”陸玉姝扶夏小惠坐起來,囑咐她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