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精神病院(1 / 3)

星期六,灰蒙蒙的天空飄著小雨。陸玉姝給花兒噴了香水,施了有機肥,讓夏小惠把店裏店外打掃了一遍,感覺心曠神怡。被濃鬱的花香包融著,仿佛整個人也像花兒一樣,盡情綻放。幾天前與段永明一起度過的那段時光使她緊張的肉體徹底放鬆下來。現在,沐浴在花香中,她感覺精神也獲得了鬆綁。澆著花兒,她甚至哼起歌曲《橄欖樹》。陸藝緯提出要去老陳那兒玩。陸玉姝說,下午去看陳爺爺,她上午得去看一個病人。夏小惠問,又是誰得病了,陸玉姝說,一個朋友。夏小惠問,她得的啥病?陸玉姝說,精神病。夏小惠聽了,不再作聲。陸玉姝鎮定地做完花店的活兒,問夏小惠和陸藝緯要吃什麼,一起出去吃午飯。陸藝緯一聽吃飯由他作主,提出要吃漢堡包。陸玉姝問陸藝緯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陸藝緯說,當然是中國人。陸玉姝說,中國人為什麼專愛吃外國飯?陸藝緯噘起嘴巴說,好久都不吃漢堡包了。陸玉姝說,除過漢堡包,其他什麼都行,隻要是中國飯。陸藝緯說,那就吃雲南過橋米線。於是,陸玉姝讓夏小惠帶陸藝緯出去吃,然後給她帶一盒回來。

當花店裏隻剩下陸玉姝一個人的時候,她想起王海霞來,她一說就笑的瓜子臉,彎成兩輪新月的眼睛和眉毛,笑到興奮處雙手捧著肚子的模樣……那時,她還羨慕過王海霞,說她多單純,單純了多好。壓根兒也沒想到,這麼單純這麼愛笑的一個女孩卻成了瘋子。她的瘋真像段永明說的那麼簡單嗎?想到這兒,她拿過手機,撥通了段永明的電話。以前,總是他打電話給她,她很少主動給他電話。

“哈哈,想我了吧?”電話一通,段永明就爆發出兩聲大笑,聲音中透著無比的自信。

“別做夢,誰想你啊?”陸玉姝說道,比起往常,聲音有點嗲。

“不想我想誰啊?我知道你會打電話給我的,但沒想到這麼早。”似乎陸玉姝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別自作多情了。你現在有時間嗎?我很想去看看王海霞。”陸玉姝鄭重其事地說。

“怎麼突然想起去看她?”一聽王海霞的名字,段永明的聲音一下子降了八度,仿佛爐火上澆了一盆水。

“就是想去看看她。這些天我一有空就想起她。”陸玉姝說完,電話裏好一陣寂靜,連段永明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好吧。你在哪兒?我收拾一下過來接你。”段永明的聲音已經有些沉鬱了。陸玉姝強調了一句:“我等你啊!”就掛了電話。

陸玉姝正吃著夏小惠帶回來的過橋米線,聽見巷子口傳來汽車喇叭聲,她趕緊抓起電話,撥過去:“請不要按喇叭,噪音也是汙染。我五分鍾就出來了。”說完,她三兩下吃掉碗裏的飯,跟陸藝緯和夏小惠交待了兩句,就抓起手提包快步走了出去。夏小惠跟出來,望向巷子口,隻見一輛銀白色的小汽車露出前麵的輪胎,並不見誰在等她,於是,她又悵悵然回到店裏。

上了車,陸玉姝才仔細去看段永明的裝扮,隻見他穿了一身深藍色運動休閑服,戴了一副藏青色太陽鏡,板寸頭發使他的臉成了典型的“國”字,鼻梁挺如刀鋒,嘴唇線條分明。“去看老情人,把自己打扮這麼年輕這麼性感!”陸玉姝原想,這句話一定能逗得段永明哈哈大笑,但他隻是摘下眼鏡,抹了一把又戴上了,並沒露出笑意來。

戴好眼鏡,段永明踩下油門。車開了,陸玉姝望著前方灰蒙蒙的天,心情也沉悶起來。車過家福樂超市時,陸玉姝讓段永明停下來,跟她一塊兒去給王海霞買點兒東西。段永明遲疑了一下,拿起墨鏡戴上,把衣服的拉鏈拉上來,才下了車。陸玉姝選了奶粉、黑芝麻糊、咖啡、奶茶、水果等食品。段永明看了,從手推車下取下咖啡,告訴陸玉姝,精神病人是禁止喝咖啡和茶的,因為這兩樣東西能讓人興奮。買了幾樣食品,陸玉姝又拉了段永明的胳膊去服裝區,給王海霞買了一套保暖衣。她說天冷了,也不知有沒有人看過王海霞。段永明一直默不作聲地跟著她,聽了陸玉姝的話,小聲說:“你啥時候能這麼關心一下我?”陸玉姝抬頭盯了他一眼,笑著說:“你跟女人也吃醋?你如果住院了我一樣會這麼來看望你的。”“你就不能在我健康的時候關心一下麼?男人其實很脆弱,有時候像小孩一樣,需要女人哄一下。”“真沒想到,外人看起來鐵著麵孔的段老板原來也是外強中幹啊。”“你除了揶揄我還能說什麼?”兩人邊聊邊走出超市。

精神病院在市郊一片農田中間,遠離工廠和市區,被稻田和水塘包圍著。幾隻鴨子在水塘裏悠閑地遊泳,一位老農卷著褲管收拾田裏的雜草,幾隻小鳥貼著水麵低飛。

“精神療養院——放在這裏真是名符其實。這裏真恬靜,我都想住在這裏療養一下精神了。”陸玉姝邊走邊說。

“女人往往容易被外表欺騙,等會兒你進去了就不會這麼想了。”段永明說。

“難道裏麵的條件不好嗎?”陸玉姝想象不出精神病院裏麵的情況。

“等會兒你就會知道,那是一座人間監獄。”段永明頭也不抬,看得出他的心情很沉重。陸玉姝便不再說什麼,兩人默默地走到門口。門上掛著一塊“A市精神療養院”的牌子,磚頭徹的牆壁足有兩米多高,牆頭上插了很多玻璃碎渣。要是有人試圖越牆,手臉一定會被這些碎玻璃紮得鮮血直流。陸玉姝一想到這些,心裏免不了一陣恐慌。從鋼管門縫望向院裏,兩幢五層大樓肅立在院內,院子裏整潔肅靜。如果不是門房的窗口裏有嫋嫋白煙,幾乎覺察不到有人在。段永明大聲喊道:“有人嗎?開門——”大約過了兩分鍾,門房的門才緩緩拉開,一個頭發灰白微微謝頂的男人走了出來,悶聲問:“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