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王海霞失蹤了(1 / 3)

接到王海霞失蹤的消息時,陸玉姝正在飯店為普誌偉接風。

普誌偉是在離開A市十八天以後又重新返回來的,從杭州乘飛機到了廣州,又叫了出租趕赴A市。那幾天,陸玉姝真正成了孤家寡人,“流星花語”成了她一個人的心靈花園。白天,她鎖上門,把孩子送進學校,然後鼓起勇氣去見一個又一個要做廣告可能做廣告的客戶,跟他們聊產品、聊方案、聊促銷手段……但從不聊自己。偶然有人問起她的先生和孩子,她總是巧妙地回避。她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地意識到她現在比任何時候都需要錢。孩子眼看著一天天長大了,她總不能一直帶著他像燕子一樣寄居在人家的出租屋裏。也許老陳說得對,人不能太自私,總得為孩子著想。現在,對她而言,唯一能掙到錢又讓她充滿昂揚鬥誌的工作就是廣告策劃。她覺得對她而言,除了媒體記者,再沒有比廣告設計更能發揮想象的工作了。每天見不同的人,去不同的場合,談不同的產品,設想廣告效應對那個產品產生的影響……她必須讓心靈處在忙碌而亢奮的狀態。她害怕夜晚的寂寥,她更害怕閑居的落寞,她要忙得像陀螺一樣。陸玉姝那幾天的表現讓老板周琪也喜上眉梢,每每見著她,少不得誇獎兩句。一天中午甚至單獨請她吃午飯。陸玉姝明白:周琪隻是把她當成一個好的賺錢機器,而她隻不過想通過忙碌讓自己充實讓自己沒有時間去無聊去落寞。普誌偉打來電話說他已經下榻虹翔酒店的時候,陸玉姝正跟一個客戶討論銷售方案。討論結束,那個姓張的老板握住陸玉姝的手說,小陸能力這麼好,能不能考慮加盟他們彙利集團?陸玉姝笑著說,她那些才能都是雕蟲小技,那敢奢望彙利這樣的大公司。張老板說,年終了,他們正在調整生產與經營策略,缺的就是陸玉姝這樣有預見有闖勁的人才,讓她務必考慮一下。陸玉姝說,這樣不好,周老板知道了,還以為張老板在挖他的牆角。張老板聽了哈哈大笑,說:商場無情!

走出彙利集團的辦公大樓,陸玉姝趕緊打車奔赴虹翔酒店。一見麵,普誌偉就問:“孩子呢?”陸玉姝這才意識到夏小惠已經離開了她,陸藝緯正一個人呆在店裏玩呢。於是,兩人一同搭車去木塔小巷。昨天學校已經放假,早上出門時,陸玉姝給兒子留下十元錢,讓他中午去門外吃飯,再三叮囑他不要跑得太遠……他們回到那條狹窄而潮濕的小巷時,發現店門上了鎖,孩子不見了。那一刻,陸玉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大聲呼喚著“陸藝緯”的名字,在相鄰的店鋪一家挨著一家問,理發店、小超市、糧油店……一直問到自行車電動車專營店,王師傅的老婆聽見聲音從門裏出來,叫住陸玉姝說,他們二兒子也放學了,兩個孩子正在樓上玩電腦呢。陸玉姝接了陸藝緯出來,拉著他的手走回自家店,還沒進門就掄起巴掌打孩子的屁股。普誌偉一個箭步,架住了她的手。那一刻,陸玉姝的眼淚突然間就決堤了。她低了頭,想把湧出的淚吸進鼻腔咽下肚裏,但還是流了下來。普誌偉把陸藝緯拉進他懷裏,拿出一張紙巾遞給陸玉姝,說:“看見你這樣對待緯緯,我就想起我剛到北京那陣,我媽跟你一樣,回到家不見我也四處找,找到了又是罵又是打。後來普爸爸來了,她就不再打我了。我現在才理解了她當時的心情。一個女人帶著一個男孩子,不容易。你比我媽當時更難。我媽還有我外公外婆,你一個人帶孩子,真的為難你了——”

陸玉姝擦幹眼淚,小聲說了句“對不起!”就轉身去樓上換衣服。普誌偉目送著陸玉姝上了樓,才鬆開陸藝緯的手,彎下腰對他說:“以後不要跑得太遠,免得媽媽擔心。”陸藝緯抬頭盯住普誌偉深深看了一眼,說:“叔叔,你在哪兒上班?你能帶我離開這裏嗎?我很想回家,回到老家去。”看著孩子天真無邪的眼睛,普誌偉再次把他抱緊,拍著陸藝緯的背說:“叔叔帶你回家,叔叔跟媽媽說,一定要帶你回家。”一聽回家,陸藝緯立即興奮地蹦了起來。看到孩子情緒好了,普誌偉才環顧花店四壁。雖然光線暗淡,但那些青碧的葉子、濃鬱的香味仍然讓人心曠神怡,這氣味與城市裏彌漫的汙水味油煙味尾氣味不同,能讓人繃緊的神經慢慢放鬆,內心不由得騰起一股感恩之情。就是這個瞬間,普誌偉一下子理解了陸玉姝開這個花店的意義。

陸玉姝上身換了一套薄薄的嫩黃色羽絨棉衣,下身換了一條水藍色牛仔褲,順便把淩亂的頭發整理了一下,才提著包下樓來。在樓梯上,她看見普誌偉拉著陸藝緯的手正蹲在段永明送的那盆山茶跟前說什麼,心裏再次湧上一股異樣的感覺:陸藝緯跟陳家難道前世有緣?怎麼老陳與他兒子都這麼喜歡這孩子?

聽見腳步聲,普誌偉站了起來,他迅速打量了一眼陸玉姝,微微一笑,說:“這身裝扮輕鬆,不過設計還是有些呆板,沒有體現出你的個性。”陸玉姝迎著他的目光,說:“小老百姓,哪能都按個性設計服裝,又不是天天出去演出,能穿就行了。”“有錢幹什麼?不光要吃飽穿暖,還要吃好穿好,穿著得體,有個性已經成為現代人的追求。做設計的人就像警犬一樣,要有靈敏的嗅覺,不僅要清楚現在流行什麼,還得預見未來流行什麼。”“哦,我以為都是設計師在引導潮流,現在聽來好像是潮流在引導設計師。”“互相引導吧。對了,我想為你設計一件風衣,但最近心緒不寧,做了幾件都不滿意。隻好改做內衣了,純絲綢,等會兒拿給你,希望你喜歡。”

陸玉姝心裏騰起一種異樣的幸福感,嘴上卻說:“你別做得太過,老讓我覺得欠陳家太多。”

“這話你就見外了,不是你欠我們陳家,而是我們陳家欠你了。正是你和緯緯讓我父親在孤苦伶仃了大半輩子後才享受到一點天倫之樂。”

“你們有完沒完?我肚子餓了。”陸藝緯打斷他們的對話。普誌偉與陸玉姝相視一笑,挪動了一下腳步。普誌偉的目光再次落到那盆山茶上。“山茶很難養,沒想到你能養這麼好。”陸玉姝這才注意到,山茶上結出一個蓓蕾。於是,嗬嗬笑了兩下,說:“對於難養的花草,我隻能任它自生自滅。當初養這盆山茶的時候我都沒有信心,便把它放在門角裏,沒想到它竟然活了。”

如果讓段永明看見山茶將要開花了,他會說什麼呢?陸玉姝記得段永明送這盆山茶給她的時候說,“如果你能養活這盆山茶,我沒話說;如果你養不活它,就讓我把它連同你一起養著。”

他們走出木塔小巷時,街道上的人已經像河水一樣從四麵八方湧了出來。普誌偉說,A市雖然混亂,但很有人情味,不像北京,永遠那麼秩序井然,卻讓人感覺冷冰冰的。陸玉姝說,這正是她舍不得離開A市的原因。雖然她在這裏無親無故,但每每走在那些打工的人群中,她感覺既自信又舒坦。老陳是A市的土著,他的熱忱與善良很有代表性。

倆人並肩走了一會兒,陸玉姝招手叫了一輛出租。上了車,陸玉姝說,她想用西餐為藝術家接風。普誌偉說,他是中國人,為何要用西餐,就吃粵菜。陸玉姝便帶他們去了香滿樓。粵菜的風味小吃五花八門,陸玉姝曾跟多次跟客戶去吃早茶,但帶著陸藝緯專門吃還還是頭一次。當她把菜單遞給普誌偉後,他卻把菜單遞給了陸藝緯,說:“今天是叔叔不好,媽媽來接叔叔耽誤了你吃飯,你想吃什麼點什麼。”陸玉姝從孩子手裏拿過菜單,重新遞到普誌偉手裏,說:“還是你做主,一則是為你接風;二則孩子也不懂啥好吃。”普誌偉拿著菜單問陸藝緯想吃甜的、酸的還是辣的?陸藝緯撓撓後腦勺說,甜的、脆的、香的、辣的都愛吃。他的模樣逗得普誌偉大笑,說,那就酸甜苦辣都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