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安息(1 / 2)

送老陳去公墓的那天早上,天陰得像要塌下來似的。在南方生活,這樣的天氣陸玉姝見得多了,以前並沒特別的感覺,但當這天氣跟死亡跟安葬聯係在一起時,就讓人有一種窒息感。普誌偉抱著老陳的骨灰盒子,麵色陰沉在坐在副駕駛位上,陸藝緯和母親坐在後排,一言不發地望著前方。

車過老陳家所在的地方時,陸玉姝讓出租車師傅停下來。她說:“這裏是他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應該讓他看最後一眼。”普誌偉默默地下了車,深深地看了陸玉姝一眼,眼裏噙著淚。

老陳家的那幢危樓終於成了一片廢墟,碎磚頭填沒了曾經的胡同,所有那些擠在胡同裏的氈棚子、簡易房也被拆除得幹幹淨淨。兩輛推土機正在碎磚爛瓦之間作業。在這幢剛剛拆除的舊樓旁邊三幢新樓已經動工,一幢正在打地基,兩幢已經砌上二三米高。路邊的設計圖紙標示出新的小區規劃,在原來三幢樓的基礎上,這裏將增加三幢樓,都是高層,樓宇之間會有小小的健身場地。不久的將來,這裏將是一片新的小區,才過了三十天,這裏已經讓她感覺陌生,要是一兩年三五年不來,倒時可能連方向也辨不清了。沒有高樓阻擋,視野開闊了許多,可以一直看到遠處的山頭。南方的山被樹木籠罩著,冬天也是鬱鬱蔥蔥的,現在,陰沉沉的天壓在山頭上,山色鐵青一片,仿佛隱藏著陰謀與殺機。在那些鐵青的樹木之間,可以窺見幾個白點。那,就是墓碑吧?

“陳爺爺的家沒了。”陸藝緯甕聲甕氣地說了一句。兩個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說不出話來。

“陳爺爺也沒了。”陸藝緯接著說,“我再也沒地方玩了。不知那些鴿子飛到哪兒去了?”

聽了陸藝緯這句話,普誌偉騰出一隻手,在他頭上輕輕撫了一把,說:“不會的,不久的將來你會搬到這裏的新樓上去。這裏有運動場,隔不遠就是河,有空了可以去釣魚,放風箏,陳爺爺會在對麵山上看著你。”

聽了普誌偉的話,陸玉姝和陸藝緯同時轉過臉來盯住他。陸玉姝沒有說話,陸藝緯問:“你是說我們會搬到這裏來住?”孩子問的正是陸玉姝要問的。

“是,陳爺爺在遺書上說將來建了新房子要給你的。”

“可是,陳爺爺不在了,我一個人住在這裏有什麼意思呢?”陸藝緯的思慮超過了陸玉姝的想象。她忍住眼淚,拉了兒子一把,說:“走吧,咱們上車。”

車子啟動了,陸玉姝衝著普誌偉的背影說:“以後不要在孩子跟前說這些話,你是陳叔的兒子,是法定第一繼承人。陸藝緯有他自己的路,至少我可以把他供到大學畢業,至於房子、車子的事就讓他自己去闖吧。”

“這件事你不要跟我爭論,”普誌偉說,“老人有遺書,他的財產他願意怎麼處理是他的權力。這麼多年我沒有照顧過他,沒有盡到做兒子的責任,沒資格爭奪他這點財產。再說,比起我來,緯緯更需要這套房子。前天我已經跟房產公司說了,將來補償的這套房子歸緯緯。”

“這事你應該跟我說一聲,怎麼能擅自作主張呢?”陸玉姝生氣地說。

“你是什麼人我不知道嗎?你寧可住在馬路邊上也不會向人低頭。”

“你這麼看我?我啥時候住過馬路?你別再毀壞我在孩子心中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