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了第四節課,誰知居然是體育課!我又不能預知課程表,當然沒來得及換運動服和運動鞋。於是我們四五個新來的男女同學以及經常不換鞋的那幾個老生都被一一揪了出來。可我發現,當說出我們自以為是的原因——“我們作為新生並不知情”的時候,卻根本得不到任何特別待遇,我們被責令從兩種選擇中任挑一個,一是五十下俯臥撐,然後繞著六百米的操場跑十圈;另外就是伸出手,被他用一根不知從哪裏找來的鐵棍打一下。
我想,長痛不如短痛,我平生最恨的事情之一就是長跑,於是就索性攤開手,誰料那體育老師竟然說:“你們把手握成拳頭!”
我心裏一緊,大概不會是要打我的手指背吧?這一棍下去我的骨頭數量還不得成倍增加?我當然膽怯極了,但我根本無力反抗,因為這個世界不屬於我這樣的人。
一聲悶響,我疼得眼眶裏及蓄滿了打轉轉的淚水,但我強忍著沒叫出聲來。我不想新學校的學生依然笑話我,那我轉來這裏的意義也就失去了整整一半。我看了看自己受摧殘的手,就好像看著我的兄弟,不是說兄弟如手足麼,那手足也如兄弟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兄弟受煎熬,我卻沒辦法拯救,真是作孽啊!好在指甲沒有裂,但有三根手指的背麵已經紅腫了。
那個體育老師自稱已經非常人道了,打的全是左手,並自認為很幽默地說,如果有誰是左撇子,可以提前向他報告,他就會打右手,絕不妨礙寫字。這時的他仰麵向天,衣衫隨風飄灑,手中的那根鐵棍,也變成了一把象征著正義與真理的倚天劍。
這一場體育課下來,足夠我躺一個晚上的,比市裏的體育課累多了。煙州市區那邊除了必要的課程訓練,接著就是做遊戲,打籃球打排球之類——盡管我仍然一樣也不通,可總算也能趁亂休息一會兒。而這裏的體育課那簡直就是伊拉克美軍虐囚,當時的伊拉克,薩達姆正坐得穩穩當當,本•;拉登這樣的階級敵特也沒出現,也就是說,這個學校施行虐囚遠比英美聯軍早了數年。我像個青蛙一樣蛙跳完最後一圈,這才精疲力竭地爬起來,搖搖晃晃地走開。沒辦法,長得胖就是跳得慢,您要是問我為什麼長這麼胖,我隻能說,隻因為我的名字,我叫辛寬,心寬才能體胖嘛。
吃中飯了,我樂顛顛地問班長食堂在哪兒。班長說,沒食堂,都在教室裏吃。我就奇了:那總得有個打飯的地兒吧?班長人還不錯,詳細地給我解釋:“你每個月得提前交飯金,這樣才能按照票上的量打飯,你沒提前交,不能多打一份給你。”
我想這不跟70年代一樣麼,還得憑票吃飯,就試探著問:“能不能和你合著吃?我給你錢。”班長臉都變了色,不像黃種人了:“不行不行堅決不行!”
我更奇怪了,問為什麼。她振振有詞地回答:“吃不飽,少吃了再想要就沒有了。每個人都是定量的,夥房絕不多做一份。”
我不高興了,指著她的票說:“你這可是五兩啊!你沒我高也沒我胖又是個女的,我吃這五兩都撐得慌,你還能餓著?你分給我一點兒又怎麼地了?”
她還算耐心,哭笑著回答:“老兄啊,你在家裏和在這兒吃的飯食不一樣的。你平常吃的那些飯熱量高,當然不餓。你等會兒瞅瞅,看看我們這裏吃的又是什麼!等飯打回來,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再說你也瞧見了,一天十五節課,城裏就算是高中最緊張的時候也沒這麼多課吧?我們晚自習都有四節課,每節課都比城裏多五分鍾,而且大量地做題,大量地運動,說句不好聽的,你還得隨時準備挨刺(被老師或者領導打罵的意思),你說你一頓吃這點兒,能堅持幾個鍾頭?你要是不信,就試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