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知道那個齊翼原本在自己的學校內就是個有名的壞學生,他的哥哥是煙州市某條街道上有名的地包,因為偷摩托車,現在還在監獄裏呆著呢。我想,有這樣的哥哥,弟弟也學不到好,所以變成混子生也不奇怪。
但從那時候起,迄今為止,我始終不知道他倆為什麼打起來,成為20世紀末人類十大未解之謎之一。
等過了幾天,吃完了索然無味的中午飯之後,我把吃剩下的、壞掉的土豆倒進了學校養殖場的豬食缸。我們學校的規矩是,把吃剩下的飯倒進豬食缸喂豬,豬吃飽了就胖了,胖了以後就宰了,宰了以後我們就又有豬大油和大白肉末可以吃了。關於這種三元循環的養殖方式,大家可以參考地理課本中講的某個三角洲工業基地,有關將桑葉給蟲子吃,蟲子拉屎給魚吃,魚賣了錢種桑樹的故事。
刷完了碗(我不可能每次都吃小灶,不然太花錢了,還是以吃學校的大灶為主。這樣就需要自備碗勺。),我不經意地一回頭,竟然見到了熟悉的麵孔——李培雄!我們一開始都愣了一下,可是很快我跟他擁抱了一下——盡管我不喜歡他,可他還是給我帶來了一種久違了的親切感。我們寒暄了一陣,他問我“混”得怎樣。
我很反感“混”這個詞,就模棱兩可地說,還湊合。李培雄拍著胸脯保證:“以後誰欺負你了,盡管跟哥哥說一聲,我拾掇他!”
我輕蔑地反問:“你那麼厲害啊?”這人一向欺軟怕硬,鋤弱扶強,劫貧濟富,全宇宙都知道。
可他卻說:“這裏但凡有名的,我全都認識!”
我就隨口問道:“你知道齊翼麼……”他忙接口道:“齊翼是我哥!”
我想你才來了幾天,就憑空多了一個親戚,真是個小人。他又小人得誌地說道:“前幾天有個傻雞,竟敢跟我哥作對,我哥哥差點就弄死他了。”
我懶得跟他說清楚,剛想走人,卻猛然看到了齊翼和他的幾個“手下”在不遠處。齊翼喊道:“李培雄!你還不去買飯打水,在那兒杵著幹什麼?”
李培雄“哎”一聲,一臉尷尬地跑過去,原來他認哥哥的代價就是每天必須伺候一日三餐,飯後還要打水——後來我又得知還不止這些,他還幫人家早上疊被,晚上鋪床。
齊翼偶然瞥見了我,臉上很明顯地掠過一絲不快,招招手叫道:“小哥兒,你過來!”我嚇了一大跳,隻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齊翼冰冷地打量著我,傲慢地問:“你是跟著馬彥勝的?”
我說:“不是,我誰也不跟,我和他隻是一般的朋友。”齊翼哈哈大笑,笑得臉發紫:“你?你跟他是朋友?你配嗎?你算個什麼玩意兒?哈哈哈哈!”
我心裏很憤怒,但我不敢還口,隻好低著頭默不作聲。齊翼又問:“你知道我是誰吧?”
我點點頭,百無聊賴地說:“知道,齊哥是這個學校的大哥之一。”
齊翼很滿意地說:“知道就好,看來你也不算彪(傻)啊,最少比你的外表精明多了。不過你爸爸可沒你這麼精細,他那天看樣子還想管管我跟馬彥勝的事兒?嗬嗬,別看他是個家長,他敢過來多管閑事,我照打不誤!聽見了沒有?以後給我老實點兒!”
我淡淡地回答:“我會老實點的。”
李培雄說:“哥,他是我同學,和我關係不錯,你看在我的麵子上,以後讓他也跟著你吧?”然後對我說:“快點,快叫大哥,辛寬,這是你幾輩子修來的?以後別跟馬彥勝在一塊兒了,跟著齊哥,你隻管欺負別人,沒人敢欺負你!”
我搖搖頭,說:“我是老實人,誰也不得罪。”
齊翼自覺得好無趣,揮揮手:“行了,行了,真逼乃(膿包),趕快走吧!走吧走吧!”
我默不作聲,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