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海秘寶(1 / 3)

(一)

海風吹散黑煙也隻是一時之間的事,絹之國風格的商船“勝利”號的寬廣甲板上又再度冒起了濃濃的煙霧。這艘船的船頭裝飾有一個塗料都已剝落的龍頭,看來就像一條龍在黑煙當中痛苦地掙紮著一樣。

船長古拉傑在甲板上吼著:

“基蘭港就在前麵了。看到我們這個樣子,那邊的船就一定會來幫我們的!咬緊牙根加油啊!”

他用兩國的語言重覆了這一段話。“勝利”號上一共搭有九國的船員,可是隻要使用帕爾斯語或絹之國的語言,所有的人員就都可以聽得懂意思了。船員雖然以“哦!”回答了船長的怒吼,但是看來就不太有精神。原本在這種情況下就是很難提起精神的。

古拉傑還不到三十歲,頭上纏著白布,腰帶上插著短劍;骨格健壯,肌肉渾厚,均勻高大的身材很有看頭。被海風和太陽灼燒成赤銅色的臉上,兩眼綻放著銳利的光芒。在他的臉頰和下巴上長著粗硬的粗須。他出生在海上,將來或許也會死在海上吧!

“古拉傑船長!海盜們就快要追上來了。他們好像要攻上我們的船!”

耳邊傳來夾雜著悲鳴的喊叫聲,古拉傑回頭一看,果然有一艘海盜船就像要撞上“勝利”號一般緊逼而來。吃了一驚的古拉傑船長重新拿好手上的槍,朝著一個站在海盜船船頭,麵目猙獰的巨大男人丟了過去。就在他把槍丟出去的同時,他把身體又轉向前方。船長的部下看到那個腹部被刺穿的海盜倒在甲板上。古拉傑根本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對著站在船首的部下大喝道:

“怎麼樣?港口那邊有沒有船隻開始動了?”

“沒有,邊個鬼影子也沒看到。”

“到底在幹什麼?他們不應該沒看到這副景象啊!難道基蘭的人們大白天都在睡懶覺嗎?”

正當古拉傑這樣怒罵時,又有一艘海盜船逼近了,而且不斷地射箭、投槍過來。古拉傑的周圍已經有三具被海盜殺害的船員倒在甲板上了。

古拉傑一個人靠著智略和武勇已經走過好幾個國家了。他雖然有技藝,可是一下子要是跑上幾十個海盜的話,他也抵擋不了。皺著眉頭的古拉傑再度對船首的部下吼道:援兵來了沒有?

“沒有!沒有任何私人兵隊移動的跡象。他們大概認為如果這艘船被毀了,貨物就會減少,價格就可以提高了吧?”

一個部下呻吟著報告。總而言之,古拉傑的船就要被犧牲了。

“這些人都以為事不關已。難道他們不曉得如果我們被殺了,下一個就輪到他們了嗎?”

船長恨得咬牙切齒。這時,一陣劃破空氣的嘶嘶聲響起,一枝火箭從距離他臉頰三張紙遠之處飛過。火箭刺進甲板上,船員趕忙脫下上衣想要滅火。

“把船停下來!把船停下來!”

海盜們仿佛合唱般吼叫著,他們張大了嘴巴,連牙齦都露出來,嘲笑著眼前即將到手的獵物。夾雜著海水的海風乘著他們的吼聲吹了過來。

“把所有的財產都交出來,我們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你們就跳到海裏去吧!我們給你們一個和鯊魚競技的機會。”

“或者你們想死守著船一起燒死?”

古拉傑吐了一口口水。

“羅嗦!就算我要死,那也是在你們的葬禮之後的事。”

船帆已經化成了火塊,火粉掉落在甲板上。金黃色的雨把它那灼熱的水滴灑落在古拉傑的身上,可是,年輕的船長動不不動。他把手搭上腰間的短劍,用燃燒的眼神睨視著海盜們。

“不管是要燒死還是溺死,反正我是不會栽在你們手上的!”

部下們的叫聲把他這一番話給掩蓋過去。一艘從港口一角出現的漁船劃破波濤,朝著這三艘糾結在一起的船駛過來。看到這個景象的古拉傑再度咋了咋舌。

“啐!原本以為總算有人要伸出援手,沒想到卻是那麼一艘可憐的漁船。還有女人坐在上麵。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坐在漁船上的那四名男女當然是打算從海盜手中救出商船。他們就是達龍、奇夫、法蘭吉絲和加斯旺德。

幸災樂禍是違反人道的。不過,這個時候發生這種事情對亞爾斯蘭等人而言,無疑是一件奇跡。如果讓奇夫來說的話,那具的是“販賣名聲和恩情的好機會”!

如果亞爾斯蘭等人擊退凶惡的海盜,拯救基蘭市民的話,市民們當然會對他們另眼相待。“王太子他們幫助了我們,既然如此,我們就應該幫助王太子的”,事情就會演變成這種局麵。什麼都不做卻一昧要求市民“對王太子盡忠!”,這是沒什麼效果的。在這之前必須先顯出自己的實際效益。

從總督官邸直接前往港口的達龍一行人丟下了金幣,強行借來一艘漁船,朝著海盜船劃去。除了金幣之外,漁船的船主一定也被法蘭吉絲的美貌所鎮住。不管怎麼說,他們就要到達目的地了。

當漁船和海盜船接觸之後,一個漁夫丟出了裝有掛鉤的繩子。一個海盜看見鉤子上鉤上了船緣,便揮著大刀,想要砍斷繩子。此時弓弦聲響起,法蘭吉絲射出的箭貫穿了海盜的左眼。海盜把大刀丟向半空中,從甲板上滾落海裏。當他的身體和慘叫聲消失在波濤間時,達龍的身影就出現在海盜船上了。

不管在馬上或是在陸地上,大概已經沒有其他像達龍那麼勇猛而剛強的戰士了,然而,在船上時又如何呢?

如果有人顧慮到這一點,那就未免太多慮了。達龍以前前往絹之國時,也曾在渡河的大船上演出以生死為賭注的戰鬥。對方是絹之國以武勇而聞名的四個劍士。和當時的戰鬥比起來,眼前的船隻雖然大,敵手的技藝卻差多了,對達龍來說並構不成任何威脅。

“哪!誰想先來送死?”

達龍沉穩的豪語讓海盜們顯得很激動。原本以為眼前的肥羊就要到手了,沒想到竟然殺出一艘看來破舊的漁船。這個站在甲板上的碩長男人看來不像是單純的漁夫,隻見他漫不在意地舞著刀殺了過來。

達龍的長劍在半空中怒吼著。海盜們的頭被砍了下來,身軀被截斷,鮮血化成了彩虹般的雨水灑落在甲板上。多次出現在帕爾斯大地上的景象首次在帕爾斯的海上重現。

每一次的斬擊都有海盜慘死,滾倒在血泊中。達龍的腳步、身形極其絕妙,雖然站在擺動不定的甲板上,他卻一點也沒有搖晃。慘叫聲和怒吼聲不斷響起,強烈的陽光和卷起的煙霧混雜其中。

達龍無異是一個化成了人形的災厄。強力而流暢的手腕在半空中舞動著,反射著陽光的長劍將海盜們的頸部砍成了兩斷,濃稠的血腥夾雜在海風中。海盜們固然有著強大的腕力,身形也極輕巧,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對抗這樣的劍。他們隻有被左右砍殺,加重血腥味的份。

跟在達龍後麵的兩個人,也就是奇夫和加斯旺德的劍技也壓倒了海盜們。奇夫那仿佛流水般優美的劍法歌頌出流血的四行詩,加斯旺德的劍勢則猶如辛德拉的太陽般強烈。

海盜們的屍體一個接一個倒臥在甲板上,他們在到達天國之前的那一刹那被趕入了地獄。奇夫在甲板上奔跑著。狹窄的樓梯上方有舵輪,奇夫想殺死掌舵的海盜。在到達樓梯下麵時,刀鳴聲再度響起,想爬上樓梯的奇夫又受敵方從上突刺而來的攻擊。

承接了從上方落下的劍,奇夫在飛散的火花當中,刺出自己的劍。強烈的回應聲再次告訴奇夫他已經戰勝了敵人。海盜的頸部噴出鮮血,滾落樓梯。

在這段期間,法蘭吉絲的弓弦和海風發出了共鳴,奏出死之旋律。每當銀色的線撕扯大氣時,就有海盜倒臥在甲板上,或者從船緣跌落海中。海盜們不是被船內的白刃所殺,就是被船外的弓箭所射。

“被女人的箭射怕了,你們還算是靠海為生的男人嗎?不知恥的家夥!”

有個這樣大叫著海盜揮舞著彎曲的大刀,朝著法蘭吉線靠上來。然而,他連一步也走不得,因為法蘭吉絲射出的箭把他的一隻腳釘死在甲板上了。他發出咆哮般的慘叫聲,丟下了大刀。現在他既不能戰又不能逃了。

和其他的同伴比起來,他的不幸實在微不足道。宛若一尊做壞了的雕像般佇立在原地的他,左右方盡是被砍下頭顱、斬裂身軀、貫穿喉嚨及噴著血霧的同伴。

古拉傑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他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切。

(二)

船隨著波濤的起伏搖擺著,甲板也左右不停地晃動。倒在其上的屍體就像圓粗木一樣地滾動,屍體的傷口在海水的洗滌下奇妙地泛著白光。

海盜雖然有四十人之外,卻被四個人給完全製伏了。有半數以上的人不是被斬殺就是被射殺,有十個左右跳進海裏躲開可怕的敵人,其中有半數的人被海浪所吞噬,,或者被船體撞上而掉了腦袋,永遠再也不能回到陸地上。而有十個左右的連跳進海裏的機會都沒有的男人隻好棄械投降了。於是,“勝利”號終於從海盜的手裏逃過了一劫。

在滅了火,丟掉燒壞的帆布之後,“勝利”號到達了港口的碼頭。在下令將屍體處理好,治療負傷者之後,古拉傑對恩人們道謝。達龍就站在他麵前。

古拉傑從來沒有看過一個男人可以輕而易舉地,而且就像化為身體的一部分似地揮舞著那麼長大的劍。他認為這樣的男人一定是為了某種理由才來幫自己的。

“或許我做事的順序有些顛倒了,不過,我是不是可以請問一下您的大名?我想知道是誰救了我們的命。”

“達龍。”

達龍簡短地報上名字,就已經夠讓這個海上商人大吃一驚了。古拉傑盯著對方猛瞧。

“啊!這個名字不就和我所知道的一個帕爾斯人的名字一樣嗎?聽說那個男人有著戰士中的戰士這樣的稱號。”

“沒錯,是有這個稱號,不過,那可不是我自己封的啊!”

達龍苦笑著說道,古拉傑又提出了一個疑問。

“可是,我聽說那個叫達龍的男人經常穿著黑衣、黑甲胄的啊!”

“基蘭太熱了。而且,我也不是打出娘胎就穿著黑色的繈褓。”

“是嗎?我可是穿著絹之國的繈褓的,你不是嗎?”

古拉傑笑了笑,拍了一下手,深深地行了一個禮。他兩手交抱在胸前,這是絹之國式的禮儀。

“呀!達龍大人,因為您的相助,我們不僅保住了性命,也保住了船。我叫古拉傑。真是衷心地感謝您。“

“你是絹之國的人嗎?”

“家母是。”

對船長而言,人生是沒有國境的。他的人生分成了三部分,三分之一在帕爾斯,三分之一在絹之國,另外的三分之一在海上度過。

“我可以用二十國的語言跟人打招呼。”

古拉傑挺挺胸。

“至於粗話和髒話,我可以用三十國不同的語言來罵人。不過,要道謝當然是要用最美麗的帕爾斯語了。”

話說到這裏,古拉傑看了看聚集在港口的人們,用力地咋了咋舌。

“不過,基蘭也具是沒有人情味啊!在兩三年前,如果其他的船隻有困難,大家都會出手援救的,而現在大家卻都隻抱著他人的不幸就是自己的幸福的想法哪!”

有人被他這麼一瞪視就顯得很不好意思地走開了。或許是因為不管古拉傑怎麼說,他們都沒有立場反駁的緣故吧?

基蘭的富豪們所聘雇的私人傭兵絕對不是泛泛之輩,可是,彼此之間並沒有聯係或協調,大家都是視自己的方便行動。對海盜們而言,在這樣的情況下,予以各個擊破是最好的方法。

實際上不光是作戰。在襲擊某艘商船時,海盜們還會對其他商船的船主說“我們不會對你們出手,所以你們最好也不要多管閑事”之類的話。於是,其他的商船們就不插手,而海盜們往往就在不戰的情況下獲得他們所要的利益。

古拉傑把救命恩人們帶進一家酒館,他再度對達龍以外的三個恩人道謝,對法蘭吉絲尤其鄭重有禮。

“不管怎麼說,你們是我的船隻的恩人。我保住了原本已該丟掉的性命,所以我要好好謝謝你們。有什麼事我可以幫忙的嗎?”

“你可以幫大忙。”

達龍簡短地把事情做了個說明。對古拉傑而言,這些事情無異是個新鮮的情報。他們離開帕爾斯出海是在亞特羅帕提尼會戰之前的事,那時帕爾斯還很安定,看不出有任何動搖的跡象。

“怎麼會有這種事?帕爾斯又和他國的軍隊作戰了?在國外是有所耳聞,可是……”

古拉傑實在難以想象帕爾斯軍會大敗。不隻是他,幾乎所有的帕爾斯人都有這種想法。

“不管怎麼說,王太子殿下光臨基蘭之事,市民似乎都還不知道。一定是總督那家夥有什麼奸計而有意隱瞞吧?”

這是一個誤解,不過暫時沒有解釋的必要,所以,達龍也就不說什麼了。古拉傑交抱起雙手,隨即又鬆開。

“總之,我會幫助王太子殿下的。雖然我一向不太喜歡和王族或貴族打交道,可是,借自他人身上的東西不還回去我就無法心安。”

於是,當天夜裏,古拉傑就召集了三十名左右的海上商人。在把眾人聚集於古拉傑位於海岸邊,有一年以上沒有居住的家中之後,古拉開始用他所知道的三十國語言中的帕爾斯語對大家展開說服的工作。他把亞爾斯蘭說成一個悲劇王子,熱烈地為王太子辯解“如果是一個有血有淚的人就該幫助王子”。同席的那爾撒斯和達龍聞言不禁連連苦笑,而商人們的反應在一開始顯得很冷淡,紛紛出言推托。

“我們一向守帕爾斯的律法,也按時交租稅。有什麼理由要求我們再做得更多?”

“是啊!就算沒有國王,我們一樣可以活下去。從以前到現在不都是這樣嗎?以後也可以繼續這樣過日子。”

“王太子來到基蘭那是他的自由。我們沒有理由一定要表示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