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淨寺的食膳精致美味，然而不知是不是這具身子的原因，她實在沒有什麼胃口。
“小姐，又用得這樣少，”翠兒苦著臉，“小姐總是這樣，回頭許嬤嬤非罵死奴婢不可。”
“我知道。”璽婉容不鹹不淡地說道，“翠兒，收拾下去吧。”
翠兒有些黯然，小姐從前是很活潑的，可自從夫人去了之後便不再笑了，如今落了水，仿佛更沒有生氣了，就像是畫裏走出來的一樣，不哭也不笑，連表情都淡淡的。
卻也隻敢自己想想，若是和小姐提了夫人，隻怕小姐傷心起來，更加沉默了。
暮雲見翠兒收拾了出去，扶著小姐到梳妝台前坐定，嫻熟地綰起雙螺髻來。
璽婉容看著手中的信，不由有些悵然。這三年璽四過的得並不好。法淨寺是璽家世代供奉著的，又是有名的古寺，自是不會虧待了她。隻是畢竟是寺廟，對於一個隻有十歲的孩子來說實在是過於清冷了。璽家是功勳世家，空穀的老牌貴族，但這幾代卻是子孫稀落，隱隱有沒落之勢。璽四的父親是空穀正一品首輔大學士，也是璽老夫人的嫡二子，原平陽公的胞弟。原先璽四是璽家最寶貝的嫡女，但自夫人蓮氏去了之後，原本極為疼愛她的父親竟狠心將她送到了雁城法淨寺為夫人守靈，三年來連信都不曾有過一封。
她不知當年發生了什麼，隻是好奇，是什麼讓曾經愛女如命的首輔璽大人一反常態。
算著日子，三年的孝期已滿，璽府便來了信，要接她回去。
其實，若是璽府不來人，在這法淨寺青燈古佛相伴，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隻是可惜了翠兒和暮雲那兩個丫頭了。
正想著，卻聽見暮雲有些擔憂的聲音：“小姐，身子可還好，需要奴婢扶小姐去榻上歇著麼？”
“不必。”璽婉容淡淡地道，聲音聽不出悲喜。她畢竟不是真正的璽四，璽四太過柔弱，待誰都是溫溫軟軟的，便是心裏難過也不願讓旁人擔心，這樣的性子，她不喜歡。
翠兒已回了齋房，見小姐拿著信不知在想什麼，忙問道：“璽府可是要接小姐回去？小姐，到了京裏，可要好好吃飯，小姐就心疼心疼奴婢嘛，要是小姐不吃飯，奴婢可是要給許嬤嬤罵死的。”
翠兒因著璽府來信，本想說些討喜話來，但見璽婉容並沒有很高興的樣子，暮雲也隻是守著，又想起老爺當年的狠心，不由有些替小姐感到難過，小心翼翼地問道：“老爺總也是疼愛著小姐的，小姐……不高興麼？”
“沒有。”璽婉容輕輕地笑了笑，“走吧，陪我去與空淨法師道一聲。”
翠兒被她不經意的一笑驚得有些呆怔。她知道小姐生得美，平時便是看慣了小姐容貌的她都會常常看呆了去，暮雲還時常拿這個打趣她，卻不知道，原來小姐笑起來竟也是這般傾國傾城，便是京城第一美女璽婉落都不及小姐十分之一。
小姐應也是高興的吧？小姐都三年沒有笑過了呢。
“翠兒？”璽婉容被暮雲扶著，一走去了挺遠，見翠兒仍未跟上，便側頭喚了一聲。
翠兒這才驚醒過來，臉上不由有些緋紅。她方才，怎麼就看呆了去呢，一會兒又要給暮雲嘲笑了。
法淨寺的清晨極靜。這本就是個少有人來的古寺，加上而今不過卯時一刻，更是寂靜得有些孤獨了。
晨露有些重，從客房到空淨法師的藏經閣不過幾步路的距離，鞋麵已有些微濕了。正是早春的時節，露中還帶著花的香，倒也不令人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