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透亮的水在玻璃杯裏打著旋兒,騰騰的冒出熱氣。
文慧從飲水機上拿過杯子,焐著掌心,坐到開闊落地窗旁柔軟的沙發上。
窗外的遊泳池顯得陰幽深沉,一輪黯淡的月在滾滾雲塵之中若隱若現,嗚咽的風撩撥著幹巴巴的殘葉,帶來些許涼意,她拉了拉真絲睡裙的領口,斜露著水嫩白皙的長腿。
水的熱度順著喉嚨流進胃裏,她嬌豔的麵龐無半點憂喜,隻輕輕微歎一聲,撥通了電話。
“事情怎麼樣了?”她緩緩的問。
“出事了,夫人。”電話那邊是她的心腹助理。
“怎麼說?”
“潘局被抓了。”
她眉尖略有所動,但唇邊卻漫起冷淡的笑意,“無妨,韓樂心呢?”
“受了傷,並無大礙。”
“什麼?!一群窩囊廢,那麼多人居然做不掉一個小女人!”
“不是他們無用,而是出了變數。”
“變數?什麼變數?”
“黑幫裏有人泄露消息,引去一個不要命的小子,為了救她已經死了。”
“是紀風?”
“不,那個男人叫舒洋。”
——舒洋!!
頃刻間,透明的水杯從她的手心滑落下去,摔在腳邊的地毯上,隨著悶聲的裂響,水珠兒四濺,碎成了幾半。
“夫人,夫人?夫人……”電話那邊疑惑的喚著,她未再講話,思緒仿佛凝固不動。
“怎麼了,文慧……”Brain拄著手杖走出樓上的臥室,高高的俯視著她。
“哦,沒什麼……”她慌亂的回過神來,忽然發現臉頰已被淚水****,趕忙掛了電話,側過頭擦拭。
“你哭了?”Brain皺了皺眉,走下樓來。
“嗯,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以前的事,不免有些感傷。”
“夜裏不好好睡覺,想以前的事做什麼?做人要向前看,知道嗎?”
“是……王媽!”文慧衝傭人房喊了聲,“快把這碎了的杯子掃了!”
“好端端的杯子怎麼會摔碎呢?你知道我現在覺輕,有點聲響就會醒……”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覺得口渴……誰知道,這麼厚的杯子摔在地毯上居然也會碎……”
“好啦好啦,不是什麼大事,回去睡吧。”Brain向她伸出了褶皺肥厚的手。
她嬌柔的點點頭,像受驚的兔子牽了他的手,倚在他懷中。
Brain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就算窮奢極侈的保養也無法抗拒自然的規律。
他熟睡時的呼吸聲越來越重,牽扯著鼻翼的呼嚕總像是有人掐了他的脖子,常常讓文慧難以入眠。
光滑豐潤的年輕軀體蜷縮在臃腫鬆垮的蒼老軀體裏,烏亮的黑發與灰突突的白發顯得格格不入。
她注視著那張冷漠無情、奸詐世故、滿布皺紋和老年斑的麵孔,心中時時作嘔,但又不敢背對著他睡下。
眼睜睜看著月落星斜,年華蹉跎,是怎樣的光景?
……
“舒洋……舒洋……”樂心一遍遍的吟念著,細汗從她的額頭不斷的冒出,她的臉色開始由白轉青了。
紀風醒了過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迷迷糊糊睡著的。
朝陽深橙色的光輝在這樣的天氣裏顯得很單薄,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他用手指拉過衣袖,替她擦拭冷汗,瞧她臉色不大對,輕喚了好幾聲,她才微微睜了睜眼,口裏叫的還是舒洋的名字。
“樂心,你的頭好燙!”紀風摸著她的前額,皺緊了眉頭。
“天亮了……我們可以去找舒洋了……”她的嘴角抽動著笑了一下,想要站起來,身子卻是軟綿綿的。
紀風扶住她,覺得好像有什麼黏黏的東西粘在了手上,仔細一看,原來是樂心後背傷口滲出的血漿!她夜裏背靠的牆壁已經染了一大片暗紅色的血跡,她的傷口還在不停的滲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