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樂心,我們要回醫院,立刻回醫院!”
“不……我要見舒洋,我必須要見到他!”
“舒洋他……樂心,求求你,清醒一點,你那麼堅強,你一定有勇氣麵對現實!”
“舒洋……我要見舒洋……”她一味的念著這兩句,掙脫他的手臂,扶著牆一步步捱到院門前。
“舒洋!!”她竭力呼喊著,推開了院門。
落寞的“未之城”,看不到他的身影。
站在那座孤零零的“島”上,她仰望小樓,淚流滿麵。
以往此時,舒洋總會在窗裏探出頭來,衝她欣喜的微笑,招呼她上去或是“噔噔噔”的跑下樓,可如今,除了一片死寂,沒有半點生機。
忽然覺得好冷,一種無法抵禦、令人絕望的冷,那是從心底漫溢而出的冷。
她心中的“未之城”開始崩塌,夢想、信仰、真理統統化成了蒼茫劫灰,血淋淋的殘酷世界一點一點吞沒了她。
畫室裏,畫板上的畫作還未完成,一旁調好的顏料還是潮濕的。
她用指尖輕觸畫板,那上麵繪得是舒洋與姚瑤的婚紗合像。在婚紗攝影鋪天蓋地的今天,用淡淡筆墨勾勒愛情和幸福,質樸中流露真情,遠離造作和平庸,這才算是獨一無二的結婚紀念啊。他是特別的人,對於婚姻這樣的人生大事,自然也會別出心裁。
從畫作裏可以看出,他是極愛姚瑤的。他們甜蜜的神情、親密的依偎,處處流露著舒洋發自內心的愛。臨終時,他對姚瑤說的那番話,也不過是為了讓她能夠盡快的忘記自己,繼續過屬於她的生活。
他這一生,命運給了他太多的辛酸苦楚,但他總是用一種慈悲博愛的眼光打量整個世界,縱使一花一葉,也不忍心傷害,他的內心深處隱藏著一個美好的永恒國度。
當他發覺現實與理想的差距越來越大,他沉鬱、憂慮、彷徨、慨歎,但不曾失望,因為他還有一支可以描繪心中萬物萬象的畫筆。
左麵白色的牆壁上依然掛著那副他在繪畫大賽中即興揮就的樂心畫像,那是樂心最喜愛的畫像,因為它很美,超越了外在的美,是她所心儀的美。她曾多次像他索要,可他總是耍賴不肯給,最後她隻得退而求其次,拿走了《橡樹女孩》。
窗邊的書桌上,紙頁被風吹得四散紛飛,一本被壓著的書“撲啦撲啦”的快速翻著頁碼,樂心含淚走過去,將它展平,原來是一本《聖經》,壓著的那一頁寫著這樣的話:
——愛是恒久忍耐和無限恩慈;
——愛是不嫉妒;
——愛是不自誇,不張狂;
——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
——不喜歡不義,隻喜歡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愛是永不止息。
愛是永不止息……看到這裏,樂心忽覺翻腔蹈海一陣劇痛襲來,爆發式的仰天哭嘯,此刻,她無比清醒,她知道舒洋再也不會回來了,夢想也不會回來了。
她堅守的心靈陣地已經完全失守,在這場無聲的戰役中,她輸得一幹二淨。
“樂心!”紀風緊緊抱住她,感覺到她周身顫抖得那樣厲害。
從沒有如此放肆的痛哭過,仿佛有種響徹天地的力量,讓哭聲穿破雲霄,遊離天際,徘徊長空,不知天堂裏的舒洋是否聽得到呢?
秦人築土一萬裏,杞梁貞婦啼嗚嗚。當年孟薑女痛失摯愛的悲哭是否也是如此?
紀風深知她此刻的心境,回想與舒洋恩怨種種,也難免痛哭失聲。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愛是永不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