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之城東麵架筆鋒上有一處清泉,泉邊一座精舍,是陶先生的住處,也是人們常常品茗論道的地方。
聽蓮姐說未之城有“曲泉八支”,各有各的用途,這裏的“問心泉”地處上遊,清澈甘冽,最適合泡茶。
閑暇午後,攜手而至,沿精舍回廊落座,提壺汲水,慢火烹開,取新茶嫩蕊,細細泡製,一麵欣賞山水風光,一麵品著怡然茶香,世上再無這樣雅致的情調。
耳畔縈繞著時揚時抑的歌聲,輕靈飄渺,高亢鳴囀,穿越層層山穀,柔軟的落在心底最純淨的地方。
“是梁同光夫婦吧。雖然聽不清楚他們在唱些什麼,但我覺得他們的歌聲有種衝擊靈魂的魅力,你覺得呢,紀風?”樂心依著廊柱,聽得入迷。
“嗯,他們應該也是為音樂而生的人,像你一樣。”
“不,他們不是為音樂而生,他們是為自己而生。”陶先生端著他專屬的小茶壺,坐到他們身邊來。
“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而生,‘自己’不代表私利和欲望,‘自己’是一種冷靜而純潔的自由意誌。”陶先生笑著飲了口茶,“他們曾是著名歌劇團的台柱,可是後來,他們發現沿承父輩的理想並不是自己真實的渴望,短暫的人生不去追求真正渴望的東西都是一種虛度。尤其作為音樂家,他們更向往內心至真至粹的感受。於是他們開始尋求藝術轉型,由歌劇到民俗,可惜,這樣的轉型不被聽眾所接受,他們費盡心血耕耘的事業在頃刻間崩塌,四處都是不理解的言辭甚至是謾罵和嘲笑,但他們不以為意,因為他們已經決定為自己而活,不為藝術的牌匾,也不為聽眾的喝彩,他們在哪裏,舞台就在哪裏。”
聽了他這番話,觸發了樂心心底的共鳴,對梁家夫婦生出幾分敬意,“記得我曾經的哲學導師說過:人生的智慧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掌握了達到現實目的的各種手段,第二個階段是將現實目的升華到了精神目的,第三個階段是舍棄了任何的目的。”
“嗬嗬嗬,你這番話讓我想起了曾在大學任教時的一位老朋友。”
“您曾是大學教授?您所說的大學該不會是經世大學吧?”樂心略有些興奮的揚起了眉毛。
“你是經世的學生?”陶先生頓了頓,淡淡的以問代答,“你的這位哲學導師,他還好吧?”
“天啊!您真的認識我的導師?!這……這也太巧了,世界真小。”
“沒什麼可訝異的,表麵上看起來巧合的事件,其實都是必然發生的。人們看不穿事件背後所隱含的久遠而錯綜複雜的因果,才會將事件看成是獨立和偶然的。”
“因果的玄妙凡夫俗子很難參透,有許多事我看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以後還要多多向您請教。”樂心的目光中透著崇敬,也有些疑惑,“您當初為什麼離開經世呢?如果您留在經世,或許我會成為您的學生。”
“教書育人是神聖的職業,作為老師不僅要傳授學生賴以生存的能力,更要為他們的心靈注入溫暖、正義的力量,激發他們的潛能,讓他們心懷理想、懂得生活、享受生命。但是在經世,我無法做到這一點,我常常為了課業成績而讓學生死記硬背那些枯燥抽象的理論,自己也要為了課題任務和學術經費不得不從事為了研究而研究的工作,寫出一堆看似高深實則毫無現實意義的著作和報告,這背離了學術存在的本質,既扼殺了孩子們的創造性,也扼殺了自主鑽研精神。”
“說到學校,我似乎沒有在未之城看到過學校,你們這裏的孩子都不用讀書的麼?”紀風納悶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