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裏人都勸我少吃點,我圍坐了過去,看著大半盆的苞米麵糊糊,真的一點食欲也沒有,勉強端起盆喝了兩口糊糊粥,咬了一小塊卜留克鹹菜,就再也吃不下去了,靜靜地坐在那裏,看著他們三個人吃。
田忠問我:“你真的不想吃了?”我搖了搖頭,把飯盒往前推了推。
田忠把半盆粥端了過去,每個人分了一點,又每人分了一塊窩窩頭,好像是昨晚特意留的,用手把窩窩頭搓碎,搓到盆裏,再用飯勺拌勻,一隻手拿著鹹菜,一隻手拿著勺,一口一口嚼食的樣子,似乎比吃白米飯還香。
吃完飯,收拾妥當,各自回到自己的鋪位上,張衡把他的棉襖在褥子底下拽出來,遞過來,讓我鋪著坐下。張衡撕一張煙紙,也就是報紙,要卷煙,我急忙拿出兩支上海煙,給他一支,張衡說:“咱們還是卷著抽吧,抽齊頭太奢侈了,等沒煙的時候,憋得老難受了,在號裏一天能抽口煙就是最大的享受了。”
用報紙卷煙有毒,我不喜歡這種抽法,張衡卷完煙,開始崩星。我點著一根整根的香煙,吸了起來,應該說細細地品了半支煙,輕輕地撚掉煙頭兒,留著下次再抽。這個時期的監房,即使是白天,從走廊的鐵欄杆往裏看,光線也是很暗的,隻要吸煙時別把火亮露出來,聽點走廊的腳步聲,一般的情況下,還是發現不了的。當然,一旦抓住,不但立即清監房,而且吸煙者可能要加帶戒具。
如果沒有響起昨晚的槍聲,大概這個時間我正在和麗傑在電影院看《少年犯》電影,得,《少年犯》沒看成,一個躺在醫院,一個變成了罪犯。我坐在鋪上想。
白天在監房裏,說是反省,實際上沒事兒的時候嘮閑嗑兒,裏麵的人想了解一下外麵的情況,剛進來的人聽老號人講監房的事兒。
一夜沒合眼,我靠著牆閉著眼睛打了個盹兒,大約十幾分鍾,似睡非睡。
好像是田忠的聲音:“看來折騰了一夜,他是真的困了。”
“也不知醫院裏麵怎麼樣了。”我似醒非醒在自言自語。
田忠說:“這個號很長時間沒進人了,也邪性,進來一個不是因為老婆出事兒,就是因為對象出事兒,我在這號裏兩年多了,槍斃兩個了。”
“顧光耀和閆偉槍斃整整相差一年。”張衡說。
我閉著眼睛聽他們嘮嗑兒,聽到這兩個字,睜開眼睛問;“閆偉什麼時候斃的?”“去年冬天。”田忠說,‘怎麼你認識閆偉?“
“他是衛校的鍋爐工,他對象是白樺供銷社的售貨員,叫袁曉紅。”
田忠說:“你怎麼認識袁曉紅?”
“挺高的個兒,長得挺漂亮,閆偉用刀捅完袁曉紅,也就大半年後,我舅母的哥哥在白樺開飯店,有一天讓我去一趟,吃飯的時候,可能是有意把袁曉紅叫到飯店一趟,她走後,和我一同去的周鵬飛對我說:“知道叫你來的目的麼?”我搖了搖頭,鵬飛說:“老魏你大舅要給你介紹對象。”老魏大舅就是二舅母的哥哥,接著說要把袁曉紅介紹給我。
我笑了笑,人的確不錯,但因為她不和閆偉處對象了,才促成閆偉用尖刀連刺袁曉紅和她姐姐,險些造成人命大案,如果我和袁曉紅處對象,閆偉出來一定會和我決鬥的。再說,陳曉峰的對象閔豔,約我好幾次,找時間去和她給我介紹的對象見見麵,是鐵路的,在朋友的婚禮上見過我,我是司儀,之後,她曾向苗豔透露過,他們是好姐妹,要和我見見麵,就這樣,我對袁曉紅的事並沒表態。
“噢,還有這麼一段曆史?”田忠繼續說,“閆偉判死刑了,其實他死不了,沒把人捅死,辦案人問閆偉,你捅人時是怎麼想的。閆偉說。就想要殺死袁曉紅,這不就是有殺人故意了?”
張衡說:“開始,閆偉確實是不想活了,心想把袁曉紅捅死,回鍋爐房喝藥,被搶救過來了,抓起來後,也沒想好,後來聽說袁曉紅沒死也搶救過來了,他以為人沒死沒事兒,判不了死刑,所以一直沒改口,就說當時想殺死她,到開庭一審判死刑後,上訴時改口已經晚了。最終連命沒有保住,打官司,就一句話之差。”
我插了一句嘴:“袁曉紅為什麼不和閆偉處對象的?”
“閆偉整天穿著喇叭褲,拎著個錄音機,總和別人一起跳舞、喝酒,袁曉紅看他整天瞎混,曾勸他幾次,他沒聽,這樣袁曉紅和她家裏人都不同意和閆偉處下去,才引發閆偉報複殺人案。”張衡接著說。
至於顧光耀殺妻碎屍案,曾轟動一時。許多媒體和法製刊物都做了報道。兩個人曾就讀於齊齊哈爾師專,顧光耀其貌不揚,在校時一直追求盧培英,甚至給盧培英下跪。盧培英經不住顧光耀的軟磨硬泡,兩個人走到了一起。後來兩個人都有深造的機會,但為了解決昂貴的學費,盧培英放棄了求學,分配到了大興安嶺阿木爾林業局學校擔任教師,省吃儉用供顧光耀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