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看守所的路上,我感到很疲勞,渾身無力,仿佛壓抑了許久的委屈、積怨,頃刻間全部噴泄了出去。
我可以肯定地說,在大興安嶺地區審理的刑事案件中,刑事被告人有條有理地辯解能引起旁聽觀眾的響應的,今天尚屬首例。
就在我開庭不久,楓的弟弟小平也下起訴了,通過武警戰士將小平的起訴書傳過來觀看,指控的事實也比較嚴重,是按故意殺人認定的。事發原因是鄰居李四將妻妹曾介紹給小平處對象,後來,李四又不同意妻妹繼續和小平來往。這日,小平感到憋氣,有一種被耍弄的感覺,晚飯時,在家裏喝了一斤多酒,臨去李四家身上帶了一把尖刀,想問一問李四不讓妻妹與他處對象的原因。到了李四家正趕上吃飯,李四讓小平坐下來再喝兩口,本身小平來時酒已喝的過量,加之憋了一肚子氣,坐下來兩杯酒下肚,已經神誌不清了。在和李四理論時,爭吵起來,李四的愛人見小平動怒,便跑到楓處找小平的家人。楓忙趕到李四家讓小平回家,小平不走,因此,楓便說了小平幾句,楓怕小平耍酒瘋嚇著孩子,隨後,抱起李四家孩子準備回家。
小平在神智不清醒的情況下,受到楓語言的刺激,在楓抱著孩子欲推門出屋時,失控的小平從炕上撲下來,順手刺向楓背部一刀,楓轉身準備往下放孩子時,小平又向楓的胸部刺了一刀,楓被送到醫院搶救,因失血過多死亡。小平回到家裏躺在地下便睡了過去。具小平說,他第二天早晨醒來時,發現自己被繩子捆著,在公安局躺著了。他回憶說,他記得和哥哥吵嘴了,之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小平問我能判到什麼程度,我告訴他,從起訴上的情況分析,很可能死刑。小平說不能判死刑。他說,這事兒隻要家裏找找人,怎麼判也死不了。我知道他家的狀況,條件很不好,,母親一身的病,父親腦血栓,家裏還剩下三個未成家的妹妹。於是,我對小平說,想保命隻有唯一的一條出路,讓他母親攙著半身不遂的父親,領著三個未成年的妹妹,到法院找院長,兩個兒子現在死一個了,懇求法院留一個養老的。院長不答應,就睡在院長辦公室不回來,直到法院答應或下判決為止。因為從小平犯罪的情節應判死刑,但法院如果考慮家屬的追訴,可能會給小平留口氣兒,也就是死緩。我讓小平開庭時,就這樣安排他母親這樣做。或許能保命,當時小平答應了,隻可惜,開庭時,小平隻讓家裏找人,並沒有按我告訴的那樣去做。
1989年12月26日早晨,看守所的看守員剛剛交完班,值班的看守員就開始往出提人,武警戰士說,今天是公審大會。我是最後一個提到值班室的,其他人都已被押上警車。我進值班室後,審判長吳萬林在屋裏,所有的看守員都躲到別的屋子裏去了。地上放著個38斤重的腳鐐子。我心裏明白了,這是判我死刑了,所有的看守員都了解我的案情,他們分析給我帶鐐子一定會發生很大的麻煩,我也不會讓他們這麼老實地給我帶上鐐子,再者,看守員有不想得罪人的,也有對這起案子的處理結果有意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