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母說:“你看看,這口氣一直不咽。我說他等著幾個侄子外甥呢吧。都看到了,才閉上眼睛。”
我看到被病情折磨的骨瘦如柴,臉色蠟黃的舅舅。
我淚水模糊了視線,眼前什麼也看不見了。一個將要離開人世的人,自己的兩個女兒早已經守在身邊,可這口氣卻遲遲咽不下去,在舅舅最後的時刻,在孤立無奈的情況下,一直期盼著幾個侄子和外甥的到來,這份親情的可貴。現在,舅舅沒了。吾輩中,我是長者,我宋振嶺一定要擔起家族這份重任,即使天塌下來,我會第一個站起來,頂起親情這片天空的。舅舅臨走時,已經說不出話了,但他的眼神裏有太多太多的話:“振嶺,你是個大的,舅舅走了,你兩個妹妹就交給你照顧了,”
老舅的葬禮很隆重,參加葬禮的達三佰人左右,除了老舅母在電視台上班的三姐夫和叔伯哥哥找的車外,還有張波工作的飯店,老板給找的車,老舅母的侄兒侄女也找來一部分車,羅波、張偉和我在內,連客車、轎車共計找二十多輛。老舅母的哥哥孟慶山不讓再調車了,理由是夠用就行了,多了也是費用,這種事沒有白用人家車的。
忙乎完舅舅的喪事,我感到渾身地乏力,連續幾天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不願意動彈,好似得了一場大病初愈一樣。等舅舅燒三期那天,張偉打電話讓我找車,我才出店。我和張偉、老舅母還有張波、張濤上完墓地回來後,鎖上門我扒在桌子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生命就是這樣,想走的時候無法換留,老舅的仙逝,一代人算是畫上了一個句號。男人中我這輩人又站在了生與死的最前沿,一代一代就這樣走下去,我又次真正地感到了生命的短暫和人生的無奈。
旅店經營出現了低穀,此時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月了,原因是整棟樓的水費沒有收上來,自來水公司停水了,這是致命的一擊,隻好買上百米塑料管從別的樓往過接水,或派人從小旅店往過拉水用,即使這樣,月營業額隻能和小旅店的相等,在六仟左右,按這個數計算,小旅店是營利,而大旅店,租金高,雇工多,明顯地每天要賠幾十元錢。隻有達到近萬元才小有餘剩。我無奈派出兩人協助物業進行挨家挨戶幫助遊說,總算在一個半多月之間,大部分用戶交上了水費才供應上水。但隨之而來的是到了供暖階段,剛剛供應了十幾天暖氣,旅店的生意也緩解多了,有三分之一人房間住客都一次性交納了上千元的常租房間費用,暖氣卻停了。相繼幾天裏,常租戶開始陸續退房間。原來,這棟樓自己有個鍋爐房,由於煤價上漲,加之鍋爐老化,不想出太多的錢維修,物業把暖氣管道私接到了供熱公司的主管道上,被舉報了,公安機關插手關閉了暖氣並處理此事兒。
這事件再次經曆了一個月,政府接手的此事,並轉交給供熱公司統一負責,才正式開爐供熱。進入了11月份,客人雖然有所增加,但還是忽高忽低。我預算了半年的情況,賠損達2萬元。看來隻有在後半年往回補救損失了,我找到了房主,說明了損失,並達成協議,房主同意,在一年租期中加補三個月租期。我一算這三個月正好是六、七、八三個月,是旅店經營的旺季,便接受了這個補償條件。
11月份,北方天氣已經是冰凍三尺了,我每天大部分時間隻有坐在辦公室,打理著各方麵的買賣,除了聽部門經理工作彙報外,自已也經常看一看,小旅店、中介和飯店,按目前的狀況看一年下來也能小有營利,唯一大旅店這一大塊,弄得我筋疲力盡。隻期待著在春節前後到八月份這半年裏能起死回生了。
這天,早晨起來我沒有吃飯,來到辦公室,服務員給打來一盆熱水,洗漱完畢。服務員要給我下麵條打兩個荷包蛋,被我拒絕了,我讓她下樓買幾塊蛋糕,買根香腸,回來衝杯奶粉就可以了。
我剛坐下來點燃一支煙,手機響了:“喂,哪位?”
“振嶺,你劉嫂”是溫美玲的聲音。
“什麼事兒,嫂子”我問道。
“你誌華哥得癌了。”
“什麼,不可能吧,你開什麼玩笑”我站起來問。
“真的,我領他到哈一大二院會診回來了。”
“什麼癌?”我問。
“是胰腺癌,都擴散了。”
又是癌,這個敗家病,一查出來就晚了。誌華知道嗎?
“能告訴他嗎,告訴他死的就快了。”她說。
“我知道了,一會兒就過去。”我告訴她。
我給孫悅平打了電話,告訴了劉誌華的病情,孫悅平說馬上過來。
我下樓買了一箱水果,悅平到的時候看我買了水果,他給買了一個西瓜。我說:“誌華這個時候也許隻能吃點水果了。”我邊說著邊往悅平的車裏坐。
“二哥,你和平哥幹啥兒去,”我回頭一看是老五海濤來了。
“噢,你誌華哥得胰腺癌了,我倆去看看去,走吧,一起去吧。”
老五海濤說:“你倆都買東西了,我就給買兩瓶酒吧。”
見到誌華時,我們隻是一頓安慰,不敢說太多的話,因為誌華非常精明,如果稍有神神密密的感覺,他馬上就會覺醒到自己病情的嚴重性。坐了一會兒,誌華讓溫美玲燒菜留我們一起吃飯,我以這麵有事兒推托離開了,告訴他過兩天我們帶著菜一起過來。
在路上我說:“誌華的命也夠苦的了,14歲母親去世了,前些年哥哥又患尿毒症去逝了。他才42歲,一但沒了,扔下一個19的兒子,70多歲的老父親,老天爺真是不公啊?”。此後,我們仨人好象都有心事一樣,誰也沒有吱聲,真是太殘忍了,人的生命太脆弱了,我們都是同齡人。癌症,這個恐怖的魔鬼,誰能保證自己明天不會攤上,身邊有多少人眼瞧著被癌症奪去了生命。人是什麼?人什麼都不是?此時我真想放任自己,該吃就吃,該玩就玩,該享受就享受,但我們平時為了維護自己一個人品。我們謹慎的活著,也許明天火葬廠一把火就會變成一堆灰,都得到了什麼,人生享受了什麼?
想來想去感覺高尚的活著真的很累,苦了自己,卻未必能留下千古美名。
“人活著為了什麼?”我順口說出這句話來。
悅平說:“也許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欲吧”
老五海濤說:“聖人講,食色性也!”
“人生得意須盡歡,未使金樽空對月。”我自言自語道。
老五說:“或許誌華哥的病,給你倆觸動挺大,但我看二哥和平哥你倆永遠也達不到放任自己的地步。”
“誌華的初戀是咱們同學孟欣,我想設法聯係一下孟欣,過幾天,把咱們同學都約一下,我請客聚一聚,有誌華在場的情況,也許這是人生最後一次了,就當留下一段回憶吧。”
悅平:“行,我讚成。”
沒過幾天,我打電話給溫美玲,問誌華的病怎樣了。
溫美玲說:“他知道病情了,和我談了好幾次,他預感自己得的不是好病,讓我如實告訴他,他說自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該井死河死不了,我就告訴他了。誌華向我料理了後事,都交待得一清二楚的。”
“你告訴誌華,明天我請客,好在他現在能動彈,明天我招集同學聚一聚,讓誌華下午到我辦公室來,我現在就聯係其他同學。”
宴席設在“東方餃子城”的二樓雅間,孫悅平、王學仁、陸占峰、陳麗梅、陸彩虹、王桂梅、孟慶娟還有班長施淑敏,誌華由他妻子溫美玲、兒子劉成龍陪著。此前,我通過同學多方聯係孟欣沒有聯係上,具說她現在並不在本地,最後我隻好無奈放棄了這一想法。我原打算無論是誌華的初戀或是暗戀,在他生前讓誌華能見上一麵,看來這個願望是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