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往事不堪思遠人(1 / 2)

似乎回到了三年前,四歲的她麵黃肌瘦,羸弱的身子裹在破舊短衣裏,仿佛風吹就會飄走,搖搖晃晃走在街上。

她太冷了,太餓了。她情不自禁看向自己挎著的一隻竹籃子,裏麵整齊地擺著幾張烙餅。

冬日剛過,春意料峭,烙餅就像這樣的天氣,又冷又幹,不怪她走街串巷如此久,也沒人搭理。饒是如此,她也對著這幾張幹巴巴的烙餅暗自咽口水。然而,理智告訴她,她從來都沒資格奢望哪怕半張烙餅。這些烙餅是她和彤姐姐做來換錢,購置冬衣的。

彤姐姐的後母趁著管事外出務事,沒少虐待她們,想要一件冬衣更是不可能,她們隻有自己一點點掙。可是,冬天都要完了,凍了一季,她們還沒有攢到足夠的錢。當然,要不是後母誣陷說她們的錢是偷的,然後強行奪去,她們是可以在不久前,給自己做一件厚實的麻布衣的。縱然麻布衣很糙不太暖和,但是價低且比單薄的破布衣更扛風。

幻想於與彤姐姐的後母講理,年幼的她得到的不是歸還,甚至不是斥罵,而是柴條的一頓抽打。

事後,彤姐姐揭開霜晚的衣服,看見了交錯縱橫的無數猙獰紅痕,傷心落下眼淚,卻也是無能為力,隻安慰著:“錢,我們還可以再賺。我們會有自己的新衣的。”

她不信,她再也不信了。她瘋狂地報複起那個惡毒的農婦。

後母打她。她就偷偷拆了雞棚,把管事家的雞趕得全村亂竄,雞飛狗跳。結果是毒打後掉在樹上,風吹雨打日曬三天,才奄奄一息地被放下來。

後母找來**,要賣了她。她就給了看門狗一棍,發狂的大狗邊咬邊追,把**和後母直直攆下水田。結果,她被五花大綁丟進糞坑,五天後她才咬斷繩子,從裏麵爬出來。

她一切看似無所顧忌的報複,在更為野蠻的農婦麵前顯得無比可笑。她仍舊不死心,聲淚俱下地嘶吼:“我不是大戶的小姐嗎?為什麼我連吃都吃不飽,穿也穿不暖?為什麼我要被欺辱,平白無故挨打?為什麼我自己的僅有都要被搶走?”

後母一巴掌將她打得滿口是血,掀翻在地,譏笑說:“什麼小姐?你就是個不祥物,你爹不要你,你連個孤兒賤民都不如。沒被一枕頭捂死算你好命,還真當自己金貴了!小賤貨,真他媽不要臉……”

霜晚神情冰冷地看著後母,充滿戾氣的眼神反而激起了後母的粗暴。拳打腳踢之後,霜晚被啐了一臉。渾身泥塊和口痰,讓霜晚反胃,即使作嘔,空蕩的肚子也吐不出來什麼東西。

鄉野的生活帶給她的不僅僅是饑餓和疼痛,還有愚昧無知帶來的慢性傷害。幾年了,她不曾摸過紙張,更別說書本,連字都不會寫,隻會勉強認識幾個。

她想讀書,想到大戶人家的女兒都有女先生教書,她就想讀書得發瘋。她不是清高的人,真正的學識於她而言毫無用處,她不在意。她隻是害怕,不是懼怕無知,而是無知背後的弱小。

人,可以一貧如洗,但不可以手無寸鐵。

文墨不過是一項基本技能,要作為打翻身仗的那柄“寸鐵”。無用至此,她恨不得立刻去死。

遇見他之前,她就那樣過活,每天吃著隔夜發臭的飯菜,做著與年齡不成比例的農活。

那時的她就像被黑布蒙了眼的人失足掉進無光的深淵,她永遠都在尋找光明。沒有武器,沒有憑借,沒有運氣,深一腳淺一腳,抑或是手足並用,她連深淵都不曾走出。她沒有光明,或者光明不屬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