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在聽見童樺自報家門之後,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一點聲息都無。
李澤俊偷眼打量童樺,見少年筆挺地站在門前,笑意盈盈。那雙和顧總酷似的眼睛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變動。沉穩端重的姿態,顯示出他胸中自有丘壑的從容淡定。
李澤俊在那一刻就突然想到了一個成語——兵臨城下。隻有真正擁有王者氣度的人,才敢兵臨城下!
門終於被打開一道縫,一位老人探出頭來,覷著眼打量童樺一行人。
童樺往前邁了一步,笑如春風拂麵地握住對方的手:“老人家,您好,希望我們能開誠布公地談一談。”說這話的時候,他以不容抗拒但又絕非無禮的姿態,邁進了對方的家門,助理及一眾保鏢自然緊隨其後。
童樺此時臉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用“笑容可掬”來形容了!他先是熱情親切地和兩位老人握手,而後在老人還沒鬧清楚的情況下,就在客廳分賓主落座了。可能是看他年歲不大,人又很文雅客氣,較之之前公事公辦的律師更加討喜,老夫婦無形中就少了敵意。童樺腹誹,真要感謝老顧給了兒子一副很容易讓人產生錯覺的皮相!
單方麵寒暄後,童樺就坐在老人對麵的沙發上。對麵替身演員的父親試探問道:“你是巨魚的律師?”
“咳咳……”童樺忍住磨牙的衝動,笑著搖了搖頭——前些天這對老夫婦在媒體上點名罵著顧尋,罵得那叫一個狠,他自己看著都覺得自己真是十惡不赦,原來他們還不知道他真正長什麼樣子!
“我是顧總的全權談判代表。”童樺將右腿搭在左腿上,手扶膝蓋,一個很悠閑的普通動作,都能讓他做得優雅又好看。為了不引起老人情緒的波動,童樺還是決定暫時不要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
不經意地環顧四周,從客廳的裝修判斷,這是個境況還算不錯的中等人家。童樺看向房間的主人:“老人家,令郎的不幸,巨魚深表遺憾,我方也很願意在道義允許的前提下,給二位老人一些撫恤,當然這並不能真正撫慰您的失子之痛,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好了,我們開始談……”
話還沒說完,老太太一聽提起了兒子,瞬間就要開始哭天搶地。
坐在童樺身旁的李澤俊皺了皺眉眉,他聽回去的律師說,每次一提到兒子,老太太都會哭,哭得那叫一個慘,這也是巨魚的律師談判失敗的主要原因。他不安地看向童樺。
然而,就在此時,讓所有人始料不及的事,發生了!
在老太太發出悲嚎的同時,童樺垂下頭去,說不出的黯然神傷。
在老太太第一點眼淚還未來得及落下的時候,童樺早就“雙淚落君前”了。而且,少年哭得那叫一個唯美、淒楚,大有萬古同悲的儀態。
他不哭出聲,但是眼淚劈劈啪啪地往下掉,眼圈紅了,鼻子尖也稍稍有點泛紅,哭態居然很是招人憐愛!
老太太傻了,哭了幾聲“我苦命的兒!”
童樺幾度哽咽:“大娘,您就哭個痛快吧。白發人送黑發人,肯定是肝腸痛斷!我這外人看著,也是難受!”說完,一對淚珠“啪嗒”順著他下頜掉落。
李澤俊距離童樺最近,看著他那淒楚的情狀,無意識地伸出手,就像將他拉在懷中好好撫慰一番——這其實也是所有目睹現場的人的共同想法。
但是,他手剛伸出來,還沒接觸到童樺,就感到童樺用含淚的餘光狠狠瞪他一眼!李特助那時候就覺得好像有鞭子狠狠抽了他手臂一下,立即放下手。再仔細打量時,童樺哭態依舊可以和瀟湘館裏那位媲美,好像剛才那一瞪完全是自己的錯覺。
無奈地歎口氣,李特助還是從兜裏拿出一塊疊好的男士手絹,放在童樺手上。童樺也不拿它擦淚,任由眼淚掉下來,在藍色手絹上,形成一個個暈點。
這樣不知相對哭了多久,老頭終於發話了:“好了,都別哭了!說正事吧!”
老太太起身離開,童樺漸漸止住眼淚,將臉上剩餘的淚痕,用手帕揩幹淨。他抬起鼻頭有些紅、眼皮滑潤的一張臉,麵無表情道:“老先生,我希望能盡量保證我們的談判,是在開誠布公的情況下進行的,您同意嗎?”
老人家以為這和之前的律師一樣,隻是一句套話,所以想都不想就點頭了。就在他點頭的一刹那,童樺對身後站的保鏢點點頭:“按老先生說的做!”
立時,幾名保鏢拿出專業儀器,開始在客廳進行排查。
一門之隔的地方,能清晰地聽見這邊客廳裏的鬧動。冷峻的男人站在門後,不動聲色地聽著外麵的爭執、說話。在他的身後,特助陳楓壓低聲音問道:“總裁,我們要出去嗎?”
男人突然抬起上臂,示意他不要說話。
——
“你們……做什麼?”老人豁然站起身,怒意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