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豬……”狄慕歎口氣，索性將對方的手牽引放到自己膝上，“你出事的時候，我的心髒就跟要碎了一樣地疼，當時我真以為自己立刻就會死掉，那樣就能和你結伴上路了。但可惜疼歸疼，卻沒有如我所想觸發冠心病心梗這樣的毛病，你走後我還是一天一天地活了下來。後來我逐漸明白，這未嚐不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失去你的日子，我就好像失去了空氣的魚，無時無刻不感到胸口憋悶甚至喘不上氣來。”
童樺心下一動，狄慕所描述的感覺，同車禍後他在醫院的病床上醒來時，所感受到的一模一樣！但是他沒有出聲製止狄慕，隻顧動情地聽他繼續說下去。
狄慕抬起左手手腕，一串檀木念珠赫然帶在他手腕上：“還記得在荒寺中，我跟你和舒可說信佛的時候，你滿眼的震驚和不相信嗎？我後來的確信佛了，因為佛說有因果有來世，我就想能在輪回中見到你，想你了我就念經禮佛。要不是顧念到鼎尊是你一輩子最大的牽絆、我必須勉力支持，說句實話我都想出家了事！你肯定不相信，比起車禍現場，這一年半的時間，我活得更痛苦，就像每天都有一把鈍刀子在心口磨的感覺……”
“我相信！”童樺衝口而出，因為這也是每次他見到狄慕時，切身的感受。隻不過狄慕用懷念來懲罰自己，而童樺卻用工作來避免回憶那刻骨銘心的往事。他一口氣簽約三位藝人，在藝人剛有所成績的時候，立即物色新的藝人，這無非就是想借繁忙的工作來麻痹自己。
就算是描述那種感覺，狄慕都因壓抑而喘不上氣，他深呼吸幾次之後，繼續說道：“你說我當初怎麼就那麼傻，非要聽信程弋的話，想著把巨魚盤下來給你玩。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們有鼎尊就足夠了，還想著人家做什麼！”
這句話讓童樺無言以對。狄慕是他一手調理出來的，程氏的性格早已潛移默化到了狄慕身上，他怎麼可能不貪心？說到底還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我明知道跟顧茹齡偷偷幽會的事一旦被你知道，會引起你多激烈的反映。但我還是像傻缺一樣以為，聽從程弋對我的百步。我當時就想著，你遲早有一天會知道真相，你自然會原諒我。那麼多波折，我們不是都闖過來了嗎，還怕這一次？可是……可是我等來的是什麼啊！”
哪怕愛人得到重生，此刻就坐在身邊，但隻要一想到車禍當天的經過，狄慕還是忍不住渾身發抖：“那時候我還和顧茹齡在上演情侶戲碼，陳楓突然給我來電話說你出車禍了，我當時就罵了他，我以為他在和我開玩笑！後來有人把咖啡館裏的電視打開，新聞滾動播出車禍現場……我被送到現場，看見了你！你的身體……都已經……支離破碎，可是臉還那麼美好，你的眼睛閉著，就像每天沉睡未醒時那麼安詳……”
一滴眼淚，濺落在童樺的手背上，童樺覺得眼淚的溫度燙在他的心上，他安慰道：“狄慕，都已經過去了，別再說下去。”
“不！你讓我說完！”那是長久以來的心結，鬱結而成心病，不吐不快，非是如此不能將病根連根拔除。
“好！你說！”童樺說話的同時，被狄慕握住的手第一次動了動，回握了狄慕的手指一下，傳遞他的信任和鼓勵。
狄慕扭頭看他一眼，童樺如今的相貌，和程遙找不到半點相似之處，隻有可以窺探靈魂一角的眼眸裏，他還可以探測到程遙的存在。
“我當時抱緊了你的身體，感覺到你逐漸失去的體溫，但我總覺得你沒有離開我，你的靈魂就在我的頭頂上空，不肯離去。我當時就在想，我的程遙，是帶著對我的誤解離開的，他可能要永遠怨恨我了。我的程遙，在被卡車碾壓過身體時，是不是很疼。”
狄慕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喘氣，眼中現出淚光：“可是當時，我不在他身邊，不能陪他同生共死！這是我一輩子對他的虧欠。”
狄慕終於說完了，屋子裏隻剩下他仿佛剛剛跑完馬拉鬆的距離喘息，他此時真的很像一條離水的魚，嘴巴一張一合，汲取寶貴的空氣。
童樺動了動左手，狄慕以為他要掙脫開，加大力氣握緊他的手，力度幾乎要捏斷童樺的手指。然而，童樺隻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不是要你放開。”
手上的力度驟然減去，童樺滿滿轉動手掌，從之前被動的被抓住，變成了十指相扣。童樺修長的手指，剛好可以觸碰到狄慕手背上的傷疤，於是他就一下又一下撫摸那道刀疤，想借此平息狄慕的激動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