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天際微亮,屋內桌案上燭火之光虛弱寒涼。
雨水流過瓦片,彙集成滴,凝聚人世萬千景象與光彩,墜地碎裂。
君澈歸來,腳步輕緩,神情輕淡,唯有衣擺的泥土為他增添許多狼狽。他走進驛館,一路無人阻攔來到楚弋的房間,除躺在床上氣息微弱之人外,再無其他。
他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將攥在掌中的碎玉還有雲殃的劍放到桌上。玉片零零落落,已然拚湊不出原來的形狀。
這一夜,他就在魏霆墓旁打坐調息。蒙麵人應該是受了些許輕傷也同他一起,兩人自見麵時的交談過後就再無話可說。但等他睜開眼時,蒙麵人早已離開,隻留下一張字條用這些碎玉壓著,上書:回生丹萬金難求,為報公子之義,下次見麵之時必將公子身世盡數告知。
君澈看向楚弋,心下疑影暗生。
有人推門走進,看穿著應是雲殃手下的人無疑。
“公子,請偏房沐浴更衣。”
君澈有些訝異,看了看托盤中,怎麼看都像是楚弋平日常穿衣物。那人也不多解釋,放下東西就走了。君澈念頭一轉,將最上層楚弋的藍色外衫拿去後,便露出一套黑衣,紋樣金線繡製,看著便知價值不菲。
無需多想就知道是雲殃的交代。
所以這是準備送他上路嗎?
仿佛是為了迎合這個單純的目的,他剛踏出偏房,就有一碗藥送到了他眼前。他從小跟著師傅學習醫術藥理,多數湯藥隻聞氣味便能分明。當下,他揚唇問道:“什麼意思?”
“主上說,這是毒藥。”
君澈正色表示配合,端起碗一口飲盡,還學著江湖人喝酒的架勢將碗倒扣過來:“現在能給中毒已深的人一把雨傘,讓他死在外麵嗎?”
那人臉上有些繃不住,取來雨傘,抖著唇角就走了。
他撐開傘站在雨中,忽然覺得宸昭的潮濕與悶熱似乎也沒有那麼難熬。
此時此刻,雲殃亦同君澈一般靜立在高牆黑瓦之間。四麵八方小鬼湧現,讓她忽然覺得自己應該當個女神棍,這樣一路收妖伏魔也算增加修行。
況且,就算是鬼,也比人心要好太多。
可惜了,鬼不會使用鐵爪鉤。
她手腕使力,油紙傘旋轉而出,邊緣劃過兩人喉嚨,鮮血混合雨水灑落一地。她騰空躍起將傘收回,穩穩握在手中,前後看了看道:“百裏宸手下就剩你們這幾個廢物了嗎?”
鐵爪鉤破空而來,鐵鏈在空中拉直,仿若能聽到錚錚作響之聲。雲殃彎腰躲過,眼見上方來自四麵的鐵鏈纏繞,又利落分開回收。
此時有人釜底抽薪,鐵爪自縫隙中穿過,直朝雲殃麵門,帶起的風中都混雜著血腥之氣。雲殃皺眉旋身,黑衣人攻勢不減,鐵爪抓過了她的肩膀。
她看都不看傷口,再不試探,各個擊破。這些人善用陣法,一旦陣眼被破,其他人就是一盤散沙。
一盞茶的時間解決問題,這是她的習慣。
油紙傘依然完好,隻是沾滿了血汙,她把它丟在屍體之中,獨身離去。這裏雖地處偏僻,但等天大亮便會有人發現,不知這裏的官員看到屍體身上的大內標記時,究竟會被嚇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