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居。
店小二將一個泥瓦罐放在男子麵前,特意把缺口轉到他的那一邊,複述道:“清和居隻有用來招待貴客的茶,沒有酒。公子若不介意,隻把這井水當做酒,瓦罐當做琉璃盞好了。”
男子笑意逐漸加深,手指嵌進缺口。這太麻煩了,還不如直接換成刀。
“沒關係,我為清和居的‘和’字而來,如今已領會,自是不會計較這些。”
店小二自是聽不懂弦外之音,隻按雲殃所教,神神秘秘一笑,退下回話。
這一等,便是日移星轉。店小二客客氣氣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把幾套名貴茶具洗淨收回盒中,碼放在樓梯下方的木櫃上。長年獨受茶香熏染,木質陳設隻因輕微晃動便可散發出清新厚重的香氣。
算盤劈劈啪啪的聲音響起,一張張囊括五湖四海消息的紙條被記錄在冊,下寫對應支出的銀兩。今日前來打聽問詢的人不少,收入比平常時候增加了七成。與江湖俠客失蹤有關的消息標注有特殊記號放在櫃上醒目位置處,一來最近為此事而來的人很多,二來以璿璣閣在江湖上的地位有些事情就算不管也要知曉。
從進來到現在,男子始終筆直地坐在椅子上。他當然沒有喝瓦罐裏的水,但也不曾開口要過別的東西,隻是單純的坐著。其他客人看他一會兒都會無聊到打哈欠,可他自己卻是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就差哼起小曲了。店小二見多了這樣的人,一時也不覺得奇怪,況且無視人的本事師從龍冉與雲殃,雖不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也有模有樣。
門外路過行人隨夜色愈濃而漸漸稀疏,有向內張望者大抵也是好奇今日清和居為何打烊時間如此之晚。
“有吃的嗎?我需要去去黴氣。”雲殃走進來,坐到男子右前方的桌位旁。安排人手接替錢浩,處理遺留問題,加上宿醉帶來的疲憊,她現在覺得自己淋一場雨就能長出蘑菇,還是那種顏色鮮豔的毒蘑菇。
男子毫不避諱地打量著她,昨晚天色昏暗無法看得仔細,今天細瞧,果真如手下所說那般判若兩人。容貌改變自是不必說,真正讓他意外的是她眼角眉梢間的青澀稚氣已然褪去,黑眸中蘊藏了濃霧與鋒芒,表麵看冷淡涼薄,但內裏倨傲而淩厲。
過去聽說過很多有關她的事情,除佞臣殺權貴,每一件都拿捏得恰到好處,做得滴水不漏。兩年前那場大火震驚天下,他也不例外,並且莫名慶幸少了一個對手。現在看來,是高興得太早了。
“百裏雲惜,差一點你就是我的皇後。”
店小二早在放下幾碟茶點後就匆匆退去,此刻整座清和居隻有雲殃與他二人,尾音似有回音。
雲殃四下看看,拿起一塊茶糕放入嘴中,不予理會。
男子不介意幫她回憶:“當時你的父皇在宮中設宴款待我這個遠道而來的鄰國太子,贈予珍寶無數,唯有你在我樹下透氣醒酒時送了我一身的桃花釀。我猜那時候你一定知道,你是兩國聯姻最合適的人選,一罐酒讓我借著宴會的酒勁衝動地拒絕了和親。可我卻沒有意識到,你是唯一一個能配得上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