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非煙跑過來的時候,閻君正坐在桃花樹下喝酒。萬裏桃林在他麵前次第開放,而身後的花樹輕輕柔柔的灑下幾瓣粉紅,落在他的肩頭上,發絲上,美得如一幅纖塵不染的畫。
周圍的一切都在這一刻安靜下來,靜的隻聽見柔柔的風聲和自己快的不像話的心跳。她遠遠的望著他,仿佛走近一步就是褻瀆,然而內心裏卻有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要靠近他,想要替他撫平那眉頭上凝鎖千年的落寞與等待。
與君才初見,卻似故人來。
古人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此刻,慕非煙才深刻的體會到,自己對於閻君的好奇和惋惜不知何時而起,卻已經有了這麼深的執念。
她的心在跳動,帶著絲絲縷縷的痛處,她覺得,此刻,她是懂他的。
慕非煙深吸一口氣跑了過去,一屁股在閻君旁邊坐下。閻君斜眼打量了一下她,洗去汙泥水草的她肌淨膚白,因為剛才劇烈的跑動胸口一起一伏,鼻翼微微抖動著,清秀俏麗的臉頰上兩抹紅雲尚未退散。
“閻君你知道嗎?你打破了我所有對閻王爺的想象!”她朝著他明朗的一笑。
“噢?”他的聲音輕輕淺淺。
“我想象中的閻王爺應該是這樣的!”慕非煙起身,半跪在他麵前,將自己的長發拎起來咬在嘴裏,“胡子應該有這麼長,還一定要是滿臉的絡腮胡子那種!”隨後,她擰起了眉毛,將眼睛瞪到最大,然後攥緊拳頭用力的鼓著胳膊上的肌肉,“一定要是這樣,凶神惡煞,才能嚇得住這麼多的鬼!”
閻君被她這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浮誇表演弄得有些驚異,嘴角不易覺察地扯過一絲單薄的笑意。
然而,那一絲笑意落在慕非煙的眼裏,如同雪後初晴的暖陽,一下子就照亮了她整個心房。
“閻君你笑了!哈哈!”
她喜笑顏開,從地上彈起來拍著手又蹦又跳!
閻君一愣,這個傻鬼剛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逗他一笑麼?他感到有一絲絲的不自在,卻又說不出為什麼不自在。
“我笑,你開心幹嗎?”他拿起酒壺喝了一口,將腦袋轉到別處。
“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覺得好開心呀!”慕非煙拍手叫道:“閻君應該很少笑吧?以後你要多笑笑才是,你笑起來真的特別好看!”
閻君渾身不自在,這麼些年來,除了風心還沒有人會在他麵前這樣大笑大鬧。心緒一煩亂,一盆涼水兜頭就潑了下來。
“你這個女鬼到底怎麼回事?剛剛還為了你未婚夫哭的那麼傷心,現在又笑的這麼歡樂。”
慕非煙聳聳肩,並不理會他眼裏的不解和疏離,再次坐到了他旁邊。
“閻君,剛才我為竹寒哭,那些眼淚和傷心都是真的。而現在,我為了你笑,這些快樂和喜悅也都是真的!我的一生不求繁盛,隻求簡單,在想哭的時候哭,在想笑的時候笑,簡簡單單真真切切。”
閻君盯著她的臉,眼裏有了驚訝的神色。想不到這樣一句充滿禪意的話語,竟然能出自她之口。麵前的女子至情至性、熱烈簡單,眼神裏閃爍著的幾分任性和驕縱,竟是有幾分像她的……
一樣如風一般的幹淨利落,一樣如冰雪一般純粹的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