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贈她一朵灰燼花(1 / 3)

贈她一朵灰燼花

夜光青檸

作者:蒹葭蒼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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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成長,總會遭受各種打擊,需要我們不斷去尋找力量。而這個故事想說的是,那些力量,有時在他人身上,而更多時候,在自己的身體裏。在生活中,我們一定要記得,當無論麵臨多大的困境,無論在做出怎樣選擇時,不應該隻想到自己,更要懂得如何保護身邊的人。

PS:《壁花少女戀習記》大家都買到了嗎?封麵很清新美麗有沒有!相信你們會更喜歡這個故事。

她看到,他的眼裏痛楚散開了,那黑色的灰燼之上,緩緩開出一朵花。

1. 她將灰燼一般的過去掩藏得密密實實

十月的錦城,空氣溫暖幹燥,芙蓉花大朵盛開,輕輕吸氣便能聞到桂花香。

中午放學後,十七歲的米娜騎著單車匆匆前行,和風吹拂著她的馬尾,輕輕飄揚。

她要趕去照顧金奶奶。為金奶奶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每天一次。那是她在網上找到的鍾點工。雇米娜的人是金奶奶的兒媳婦,她讓米娜叫她魏阿姨。魏阿姨隔幾天來一次,送來米麵蔬菜肉蛋和日用品。她告訴米娜,老太婆脾氣怪,你隻管做事,少搭理她。

金奶奶住一居室,家具簡單陳舊,地板嚴重磨損,陽台上的花草奄奄一息。金奶奶的眼睛不好,她幾乎不出門,就坐在舊藤椅裏聽收音機,一個人咕咕噥噥噥不知說的什麼。有電話找她,她的語氣也很凶。除了魏阿姨,米娜也沒見過其他人來看望她。

這天,米娜正要離開時,門鈴響了。她拉開門,門外站著一個男生,手裏拎著一大袋東西。他高高瘦瘦,眉清目秀,藍色襯衫的胸口別一枚校徽。那是米娜學校的校徽,米娜緊張得縮了縮脖子。幸好她不認識他,看來他也不認識她,

金奶奶在問:“誰來了?”

“是我,奶奶。”男生說,“媽媽沒空,讓我送菜過來。”

“哦,”金奶奶應著,淡淡說,“你放下就走吧,可別遲到了。”

男生看著米娜:“是你照顧我奶奶?”他似乎有點驚訝。

米娜含糊地“嗯”了一聲,逃似的走了出去。

她害怕男生記住她的臉,她擔心在學校碰到會被他認出來。在同學眼中,她來自優渥家庭,養尊處優,做鍾點工這種事不可能跟她聯係在一起。

她也不能給姨媽知道。她給了她一個家,讓她有地方睡覺,吃飯,取暖,能在全市最好的中學讀書。她也依賴家庭帶給她的身份,不隻因為它光鮮體麵,能把她假扮成公主,也因為它宛如茂盛的灌木,將她灰燼一般的過去掩藏得密密實實。

但她心底仍有膽怯,沒有底氣。她先是存零花錢,後來省早餐午餐錢,去年開始打工,她去過快餐店,大賣場,她盡量掩藏自己,不穿校服,不戴校徽,去離家遠的地方。

打工不隻是為了存錢,也讓她有自食其力的存在感,安全感。

2.他們有時說笑,有時沉默

米娜一路上都在回頭看,但她沒看他。學校那麼多班級,兩千多人,他們未必能遇得上。

下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多了一個班。體育老師說,八班的老師請假了,兩個班一起上。米娜打羽毛球事,一個球飛出了界,有人撿起球朝她拋過來,她接球的同時看清了男生的臉。是他。

男生也認出了她,揚眉微笑。

米娜心神不寧,不時朝男生的方向瞥去,他在高低杠上練引體向上。她擔心地想,他不會說出去吧?他們的教室在同一層,隻是一個在走廊左側,一個在走廊右側,難免有來往。

她將球拍遞給同學,走到男生旁邊,喊他:“喂。”

男生鬆了手,穩穩地落在地麵,他看著她,又是一個揚眉微笑:“你叫米娜?”

“嗯。”米娜應著,他竟然認識她。

“我叫周小寧。”他又說。

米娜微紅了臉,說:“別說出去好嗎,我是說,你在金奶奶家碰到我的事,我不想給別人知道。”

周小寧的表情迷惑了一下,又點頭:“嗯,好的。”

“謝謝。”

米娜以前對周小寧毫無印象,然而這天之後,她常在不經意的瞬間,發現他那張眉清目秀的臉,她也在信息欄看到他的名字,他在化學競賽中獲了獎。

她也在金奶奶家碰到他。他拎著東西來,翠綠青菜,鮮豔蘿卜,胖乎乎的麵包。他總說:“奶奶,我媽沒空,叫我送過來。”

金奶奶說:“你媽可真會差遣你,她十天八天來一次,你兩三天就來一次。”

周小寧笑:“那是因為我想你了呀。”

金奶奶也笑:“瞧你嘴甜的。”他來的次數多了,奶奶的欣喜便掩飾不住了。他來了也幫米娜做事,擦擦桌子,掃掃地,澆澆花,給奶奶捶捶背,捏捏腿。

他也陪米娜一起走,他們一前一後騎著單車,穿過十月的陽光和花香,也穿過十一月的細雨和霧靄,以及十二月的寒風和雪花。他們有時說笑,有時沉默。

米娜沒問周小寧為什麼金奶奶不跟他們一起住,周小寧也沒問米娜,為什麼她要來打這份工。不過,即使周小寧問起,米娜也會敷衍他,為了體驗生活呀。

3. 他們都是鹿山人

冬至到了,這是二十四節氣裏最隆重的一個。家家戶戶要祭祖,做臘肉,包餃子。最重要的是,家人要團圓。

這天恰好是周六,下午沒有課。米娜以為魏阿姨會把金奶奶接過去團圓,她打電話給魏阿姨,問:“今天我還要去嗎?”

魏阿姨說:“當然要去啊,我們今天可忙呢。噢,我包了餃子,中午讓我兒子送過去,你煮餃子就行了。”

周小寧送來的不隻是餃子,還有一隻小貓咪。小貓咪長著稀疏的黑毛,凍得瑟瑟發抖。他把餃子交給米娜,把貓咪放在取暖器旁,又切開一根火腿腸喂它。貓咪發出了“喵嗚”聲。金奶奶聽到了,轉過臉,問:“是貓?”

周小寧說:“是啊,奶奶,也是黑貓呢,跟以前你養那隻很像。”

“是流浪貓吧?”金奶奶說,“也是被人嫌棄的,跟我一樣。”

周小寧低頭沉默,隻是撫摸著小貓。

金奶奶說:“你快回去吃飯吧,他們等著你呢。”

周小寧說:“我今天跟你一起吃,來,奶奶,你摸摸它,剛樓下有人說,它還是名貓呢,叫土耳其貓呢。”

“那就叫它土耳其吧。”

三個人圍坐在灰舊的小桌子旁吃餃子,土耳其蜷縮在金奶奶的膝蓋上。收音機裏播著婉轉的昆曲。窗外雪花無聲落下。時空恍惚轉換,米娜像是坐在七歲冬至的傍晚,也是這樣的小屋,這樣的小桌,這樣的雪花,隻是圍坐在她左右的,是她的父母。

她已記不清他們的模樣,但仍記得那種溫暖,那是他們給予她的,最後的溫暖。好像沒有太悲傷,但熱淚滾落下來。

周小寧沒有看見,隻是垂著頭,默默吃餃子。

金奶奶說:“怎麼都不說話?想家了?”

米娜和周小寧都應著:“沒呢。”

餃子剛吃完,電話響了,魏阿姨要周小寧快回去,家裏等著他吃飯。周小寧一臉不舍地走了。

米娜不急著回家,她跟姨媽說下午要考試。她收拾好家務,陪金奶奶烤火,喂貓,聊天。金奶奶是退休老師,常給米娜講她的年輕時候的事。今天她說起了周小寧。她說:“他不是我的親孫子,但他跟他媽來這邊後,我常常照顧他,那時我身體好,眼睛也好,她媽下班晚,他都來我這兒寫作業。他跟我也就親了。隻是這幾年,他也不大來了。”

米娜吃了一驚。

金奶奶又笑起來:“但是好奇怪呀,他最近又常來了,我曉得,他才不是為了來看我這個瞎老太婆呢!”

金奶奶的玩笑意味,米娜也懂,她脫口問出的話卻是:“你的兒子是他的繼父?他也沒有爸爸嗎?”

“他爸爸在他七歲那年去啦,聽說是消防員,救火的時候犧牲了,年紀輕輕的。”

米娜的心狠狠一震:“消防員?哪裏的消防員?”

“鹿山,他們都是鹿山人。”

4. 惺惺相惜

鹿山兩個字,像一股粗暴的力量,將米娜內心深處的一塊傷疤狠狠撕裂。從裂縫中噴湧而出的,不是鮮血,而是烈焰。

那是一場燒毀了兩個家庭的大火。

那年,米娜七歲,先是家裏的轎車不見了,接著有人來家裏要債,那些人開始搬東西,電器、家具,後來全家人從三層小樓搬進租來的小屋,爸媽每天爭吵,唉聲歎氣。最後,走投無路的爸爸在自己身上和布匹上都澆了汽油,點燃了他白手起家創建的紡織廠,隻留下保險合同。

有個消防員在救火中犧牲。那件事轟動了鹿山城。七歲的米娜不記得他的姓名,隻記得他的家屬每天都來米娜家的出租屋前號哭。他的同事也去咒罵媽媽,同學們也罵米娜,罵她是放火犯的崽。

媽媽幾乎崩潰,用保險償還了債務之後,她給米娜留下一筆錢,遠走他鄉。

錦城的姨媽趕過來,收留了米娜。

米娜離開了鹿山,也離開了惶恐和詛咒,大火將她的過去燒成灰燼,灰燼之上隻有恨意。她恨爸爸,他用一場大火燒毀了她的家。她也恨媽媽,恨媽媽拋下了她。她認為自己已永遠失去了被人愛的可能。

不會再有人真正愛她了,米娜這樣想。

回憶的火焰席卷著米娜,米娜卻也聽到金奶奶在說話。“錦城是小寧媽的娘家,小寧爸沒了,小寧媽在鹿山也待不下去,就帶著小寧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