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修納若衡回到宮中,既然毒已經解了,就無大礙。他打算隱瞞自己受傷的事情。
寧采兒居然會醫術,這讓修納若衡有點意外。但是他臨走時的最後一句話,卻是這樣,“別以為你救了我,就能改變什麼。”
寧采兒當時隻是欠了欠身,一語未發。
是啊,改變不了什麼。
且說修納若衡回到宮裏,便得明承帝召他去北宮。
說到底,修納若衡也是他修納澤最相信的皇兒。今日的不快,他實在想找個人傾訴。
修納若衡去時,明承帝正在揮著狼毫寫字,隻不過字裏行間都透著一股不悅。
“父皇,急召我來,有何事?”修納若衡躬身敬拜。
“皇兒,你可知,朕為何不曾立太子?”修納澤望著修納若衡的眼睛問到。
“兒臣不知。”修納若衡毫不猶豫的答道。有時候,對方未必是想聽你高談闊論他的心思,他隻是缺少個配合表演的人。
“朕十歲時就被立為太子,享盡萬千寵愛與榮耀,卻也被明槍暗箭折磨的苦不堪言。
朕最看重的人,也是朕最心疼的人。所以,朕不希望朕最寵愛的人,經曆那些非人的折磨。”修納澤說的是真話。
王位隻有一個人坐,所以大部分人生來就是皇權的陪葬品。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人,自然會在這深宮裏淪為眾矢之的。
修納若衡替父皇磨著墨,平淡的問到:“父皇今日召我來,是還有別的什麼事嗎?”
修納澤頓了頓,他早就習慣了修納若衡的冷漠。因為修納若衡的冷漠,一如當年的自己。
“衡兒,你的壓力一定很大吧?”修納澤不答反問。
朝中勢力分居愈加明顯。甚至還有一眾以蘇子安為首的高官在密謀扶持辰王殿下回京登基。
辰王是修納澤貶為庶民,發配到邊疆的一個皇子。本來他也是人中龍鳳,可不該心性不正。修納澤念在父子情分,留了他一命。
沒想到,今日他居然開始動搖朝中勢力。蘇子安似乎與此事關係匪淺,在勢力中擔任重要角色。
苦於沒有證據,修納澤一夜難眠。
蘇子安曾幾何時也和他修納澤是至交啊。可如今這局麵,讓他修納澤如何念舊情?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修納若衡薄唇輕啟。欲窮前路,又何懼風雨?
修納澤的目光閃亮起來,不愧是他修納澤看重的繼承人。寒靈的君主,當有這般氣魄。隻是…王權下的野心,真的能控製住嗎?
修納澤翻出一卷諫書來,上麵沒有署名。但是能一路無阻的送到修納澤的桌前,想來背後的來路也不簡單。
修納若衡翻開竹簡,整個大殿裏安靜的隻剩下竹片碰撞的清脆響聲。
竹簡上,朱紅色的墨赫然羅列著對蘇子安的抨擊言辭:
宮中皇子眾多,朝中勢力難免有固有偏向。皇位父子相傳,三百年來如此。皇位之爭,自古必然。可今日有蘇子安為首,擁辰王,實乃大悖天下。天下皆知,辰王因過貶謫邊疆,若辰王為帝,豈不有悖我寒靈律法?擁辰王者,居心叵測…
修納若衡一言不發的讀完了諫言,麵上自始至終沒有一絲表情。“若是奸佞挑撥呢?”修納若衡道。
修納澤於蘇子安的交情匪淺,修納若衡自然知道。如今竟要為了這一旨無名的訴狀,起了嫌隙嗎?
“皇兒,你不知。我背負的責任,不允許我感情用事,一念之間,就可能是江山傾覆。”修納澤目光緊鎖著修納若衡。
“我能夠抓在手裏的感情越來越少。我的一舉一動,牽扯著整個寒靈。
為了寒靈,我希望你能即位。可出於私心,我卻寧願你做個普通的王爵。”修納澤吐露著心聲。
是啊,他一點也不希望修納若衡有一天站在他這個位置上。絕情而冷漠。
修納若衡卻不這麼以為,他高傲的揚起額頭,“兼容天下,不忘初心。”修納若衡笑。
窗外的修納若淵握緊了拳頭,節骨泛白。
所以於公於私,你眼裏都隻有他修納若衡嗎?修納若淵望著窗內的父子,怎麼看,自己都是個多餘的人。
我絕情嗎?這宮牆內本就不是情感維持的世界。修納若淵大步離開,風翻飛著他墨黑的袍子。
最真的情感,躺在幼時的回憶裏停滯不前。那時候沒有王權的誘惑,沒有利益的爭奪。天空很明媚,風都是溫柔的。
那時候我們有的沒有的都一樣,所以世界簡單的隻剩下維持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