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話 毒藥(1 / 2)

圖鑒:和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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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逢十三夜,明月當空照。

將軍大人憑著雅興,提前結束了今年的觀月宴。眾位夫人女中們似是不夠盡興,紛紛不樂意地回到長局。樹影斑駁間,月光透過門上的障子紙照進昏暗的禦小座敷,顯得格外迷離。屋內對坐著的二人之間羞澀而沉默。

月光照在她雪白的臉龐上,開出絢爛的花。心中卻惶恐不安,左右尋思。見枕邊簾台旁置著吉野紙,便默不作聲研墨執筆,書寫起來。末了,也算鎮靜了下來。

將軍大人就在她的動靜之中,默默端起茶水,仰脖而盡。

“看著我。”渾厚的嗓音終於打破了眼前的沉寂,驚得她一怔。擱下手中紙筆,沉重而緩慢得伏下身子,卻再不敢與其對視。

“如此有膽量的女子,現下怎得不敢抬頭。”將軍大人言罷,放下手中的黑漆茶盞,眼神隻凝聚著麵前的伏拜之人。

不曾料想,從這位滿頜青須的將軍大人口中竟聽出了笑意,如此逐漸放鬆下來,便微微抬起了頭。

“你的禦台所大人也著實孤寒,好說歹說才同意放了你。怎不想,我若立了你為側室,也算為朝廷立一功罷。”麵前的將軍大人盤腿坐著,並不像往日的表情那麼冷漠。

既聞此意,便強裝鎮定,雙手拾起方才擱置於榻上的吉野紙呈上。將軍大人先是一怔,又伸手接過,舒展開來。隻見雋秀的蠅頭小字齊齊書著:“華麗之辭,假幾可亂真。不見小倉山,但見微露光,怎與月爭輝。華美之裘,熾火了無痕,故此生之待,非縹緲之說,願做旁觀人。”

立意簡單明了,倒是以潛意奉勸起將軍大人理應珍惜白頭眷侶,而非迷情忘性於一介小人。他也從未見過這般讓賢之人,寥寥幾行小字竟還施展出了如此胸襟,不由得敬佩起來。

至此,瞳也終於舒展眉頭,放心地與將軍大人對坐暢談。述說的大概便是“這世上啊,渴望得到將軍大人垂愛的女子數不勝數,真正值得愛慕的女子卻隻有禦台所大人一位。在下有幸成為上臈禦年寄,此生必定堅守清白,與大奧榮辱與共”之類,將軍大人見如此豪情,也隻得開懷大笑。心想,如此不屑卷入欲望漩渦的女子,就如願讓她堅守住心中那份忠貞吧。

徹夜與將軍大人共飲一茶水,次日清晨又如願回到了一之側,這樣的流言必定會被很快地訛傳開來,這次竟連蒲生大人也沒刻意製止。容姬也將對她的感激,化作在這深深大奧之中不曾存在的情誼。

數日之後,將軍大人特意吩咐了禦膳間給容姬送來精美的果品,小物之類。一碟碟精美的菊紋漆盤托著瓊脂凝成的水羊羹,拚擺成丸型,氣味芬芳香甜。幾片澄綠的紫蘇葉上,盛著巧麗的手作上果子[2],“朝露”,“春櫻”,“月玲子”之類,端在小碟上散著淡淡的肉桂,薄荷味兒。更有一碟來自平安京的小煎餅,手指般大小,形態各異,名曰“長安”—秋風吹渭水,落葉滿長安的唐之長安。那是來自容姬家鄉的點心,滿滿的溫暖襲上心頭,按捺不住的思鄉之情泛濫而出,自是眾裏尋他千百度,最先挑選出來準備一品。

可惜華美之態始終包裹著陰毒的伎倆,最終還是出了差池。當大久保禦醫第一時間趕到之時,發現躺下之人卻是滿目苦痛的瞳。

本來,尋常人家的夫妻,這般恩愛自是令人欣喜。可庭院深深的大奧之中,每一份榮寵背後必然醞釀著嫉忌與怨憤。縱使萬般謹慎,仍是暗箭難防。雖然每日的膳食已由試毒人一一檢驗,仍然不放心的瞳與由希子,卻堅持每日一輪交替為容姬二次試毒,如此便有了先前一幕。

容姬大人的禦殿之外,忙碌的身影來來往往。大久保大人正在應急為瞳灌油洗胃,灼痛與惡心折磨得她臉色煞白。由希子焦急地在旁候著,一麵靜觀其變,一麵不由得猜度起究竟是何人所為。

不刻,廊外的春傳話,蒲生大人駕臨。由於此次毒害事件的最終目標是禦台所大人,作為總取締的蒲生大人自然不敢怠慢。盤問了禦膳間的奉膳,呈膳的女侍,卻始終毫無頭緒。眾人心知肚明,嫌疑最大之人便是遙子夫人與奈奈夫人,隻是苦無證據,斷不敢誹謗於側室夫人。蒲生大人也私下向容姬坦言了一番暗查結果,當日的遙子夫人,一直周旋於西之丸禦殿病榻上的小女雲姬身邊,操持得不可開交,寸步未離。而奈奈夫人則…當然,毫無充分理由的猜度是蒼白無力的。最終隻得處罰了送膳的女侍與試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