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一話 初雲(1 / 2)

“兄長大人!”佑少納言不禁失口。

“惠真!”幾乎是同時,八條宮親王也流露出一態喜色。

原來,緊隨佑少納言而至的竟是其素以嚴明彈劾著稱的兄長,官居從三位彈正尹[1]的久我惠真大人。與八條宮親王本為舅甥關係,籍著年歲相仿,反倒自喻為友人一般,自打十餘歲起,兩位公子便一道習文一道議政,其樂融融也。仔細看來,那副風流倜儻的表情,果真與親王大人情態類聚,如出一轍。

佑少納言不禁暗自竊喜起來。

待何空帶到,見久我大人平和地端坐其間,引見之後不禁鬆懈下來,赧然而語,“小僧之屈何勞久我大人費心。那日潛入屋敷隻因殿下於近日命有一劫,不便過早道破玄機而已。”

“荒唐。師傅如此隨心所欲地狡辯,在下豈不徒勞了!”一旁的鬆平大人自然不樂意。

“鬆平卿,切莫妄加揣測,且聽師傅道來。”八條宮親王這會大抵意識到方才鋌而走險的境況,興許正為某些凶穢之物導致,而頓感後怕,對於師傅說言此劫亦是心知肚明而樂於一聞的,“何空師傅,還請道明。”

“是。親王殿下命理中驛馬星動,近日又逢驛馬星助忌神,如今雖是避過此劫,往後仕途凶險,不可掉以輕心,須得遵循祖道而行之。”何空娓娓道來之後,不忘叮囑一旁的鬆平大人,“大人若不信,那日用作鎮邪的法器尚在屋中正梁之上。”

於是侍衛遵照囑咐,破開陋屋中癱倒的牆桓橫梁,於正梁上取來一座通體透亮的羅盤。說是烏漆油墨之色,不如說是泛著烏鴉血石般稀有之色。此時的屋外風雨雷鳴,屋內紙燭昏暗,可見其上隱約散發著陰森森的光澤。托起之後細看,一周由著六隻葫蘆呈六邊形點陣排開,圍起中間烏亮的黑曜石球,又由嵌著金絲的六道線形連接起來,組成一個方正的六角星狀。

“此乃烏金黑曜石星陣罷。”座中的久我大人輕歎道,“此物尤為珍貴,師傅能在暗中出此寶物相助,其心可鑒也。”

何空一解,八條宮親王對此恩情自是感激不盡,三請四邀地召他追隨自己回江戶城問法,甚至將今後的仕途安危全全托付,隻是何空以守院為由一直推諉著。細想當日,裹著僧綱襟從八條宮親王屋敷進出之人又有何目的,究竟是對親王殿下圖謀不軌,還是意欲擾人視線,栽贓於何空師傅,此刻卻也無從查證。雍容大度的親王殿下更以還人以清白,罷了此事。一旁的鬆平大人見異己勢眾,隻得不情願地表達起歉意,責怪自己眼拙,意圖化解現下的尷尬境況。

既然此劫已過,離別之際也自在眼前。

次日,山中陰霾遲遲不見散去,迷蒙的霧氣沐在掛橋上,由希子將相借的書卷交還於何空,口中也客套地遊說起來,期盼他能一同赴江戶,護佑德川天下太平。心中既知師傅仍會斷然拒絕,卻是依著人情禮數繼續勸諫著。這一向,身後卻傳來了清脆悅耳的女聲:“佛家禪三宗為心宗,息滅妄念,寄宗,心無所寄,性宗,妄念本寂。既然師傅一心修道,無我之心想必於何處皆可淨除我執,那麼,何不隨行回江戶城,權當給此事件一個合理的交代罷。”言語之間,女子微揚起尖俏秀麗的下巴,嘴角勾起一個似是在哪見過的深邃梨渦,一顰一笑皆與那人形態相似,隻是唇齒間仿佛盛開了秀麗的梨花,美不勝收。

“請問,閣下是…”雖然音色耳熟,麵容卻委實不敢確認,何空雙手合十回禮道。又見此人緘口不言地收起笑容,肅靜地遮上蟲垂,這才明白正是佑少納言。幾番勸諫之後,何空自不再搪塞推諉,以免辜負了眾人那番抬愛,麵上也舒展開久違的暖陽化冰封,滄桑化輕薄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