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美人依稀(1 / 1)

想到往日種種,陸悠無聲苦笑。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父親一定擔心壞了。還好現在家裏有下人照看,他不必一邊在衙門處理公務一邊想著回來照看她,連夜間也得不了休息。

如果母親還在就好了。陸悠不隻一次這麼想過,在她脆弱的時候,總會這麼想。其實不隻陸悠,父親也需要她。比如這個時候,若有母親在,一定溫暖許多,父親也不會那麼操勞。

正想著,有人推開門,是一個女子,大約三十幾歲的樣子,身材微胖,或許她原本不胖,隻是衣服穿得有些厚而已。她的頭發整齊地在後腦勺綰成一個圓髻,當她轉過身去關門時,悠悠看到她的髻間隻戴了一支簡單的銀釵。她關好門,將手上的托盤連帶托盤裏的碗也放到桌上,然後向陸悠走來。

她走來,路過妝台時,外頭照進來的日光將她整個人籠罩其中,衣服突然變得鮮亮,臉蛋比之將才也白皙許多,連眉目鼻嘴都發生了變化,發髻也不再是簡單的圓髻,而是時下流行的發髻,發間還戴了好些珠寶絹花,耳垂上墜著一對明珠熠熠生輝。悠悠想起了父親書房裏那些一卷一卷分別裝在各個長長盒子裏的畫卷,畫卷上的那個女人此刻仿若複活過來,在她的房間裏,妝台的窗下,正對著她淺笑。

"母親……"這聲母親還沒完整出口,便被堵在喉嚨裏再也發不出來,鼻頭酸得發疼,眼淚也流出來。

"小姐快別哭了,喝了藥,用不了多久就會好起來"

悠悠尋著聲音見到坐在她床沿的婦女,正是剛剛推門進來的那個女人,再回望妝台邊,哪有什麼淺笑的美人。

分明夢見如花麵。

她在心裏輕歎一聲,任由床沿的婦女將自己扶起來。

婦女從床裏拿了一個靠墊塞在她背後,"我是這兩日剛進府的管事,姓吳,大家都叫我吳媽。"吳媽又替悠悠掖好被子,轉身將高腳幾上的碗端到她麵前,碗裏黑乎乎的液體散發著濃濃的藥味。

"一煎好藥我就端進來,看看小姐醒了沒,正趕上時候。快,趁熱喝下,出出汗,很快就會好起來。"

悠悠就著吳媽的手呷了一口,皺著眉頭搖頭道:"太燙,吳媽放起來,一會兒稍涼些再喝吧。"等吳媽轉身放了藥,她又問道:"父親可是去衙門了?"

"是。老爺早上來看過小姐就去衙門裏了,想著不多時便該回來了。這幾日都是如此。"吳媽轉過身站立回答。

悠悠點點頭,忽又想到吳媽說的這幾日,還有她先前說她是這兩日進府的。下雪那日,還不曾聽說府裏來了個管事的吳媽,難道自己已經睡了兩三日了?

吳媽會意點點頭,說是"刨去小姐回來那日不算,今日已經是第四日。"

這幾年大病小病一概沒有,這會兒怎麼會如此脆弱,悠悠歎口氣不再就身體的事想下去。"平日都是雨荷在邊上照顧著,這時候怎的不見她人?"

"小姐這病是受了風寒,身上又凍傷,才病倒了。原本也沒什麼,可因小姐耳垂傷口未愈,邪氣從傷口入體,這才導致你一直昏睡,病也好得極慢。老爺得知是雨荷給小姐穿耳……"

原來是陸安得知是雨荷穿耳操作不當,導致傷口久久不愈,又趕上入水救人反被汙蔑之事,造成如今久病不愈的局麵,氣惱之下發落了雨荷,讓她在陸悠好轉之前現在院子裏做粗活。

陸安發落了雨荷,想著追根究底,還是因家裏沒個主事的女人,自己不論如何細心還是會有疏漏的地方,才讓兩個小姑娘幹出自己胡亂穿耳的事情來。思來想去,陸安又托了沈府,找來個穩重能幹的吳媽進府管事。

吳媽將手背貼在碗壁試試冷然,然後又端過來擱在悠悠嘴邊,見她低頭皺眉大口喝完,才點點頭舒展了眉頭。原本還擔心小姐會哭鬧不肯乖乖喝藥,現下總算安心。她收拾停當後又交代幾句便退出去。

原本身子就燙,喝了熱熱的藥,渾身便如著了火一般,臉蛋紅彤彤的,鼻尖額頭都滲出細汗。悠悠想掀開被子透透氣散散熱,又怕惹得這病好得慢惹父親擔心最終忍住。不多久又昏睡過去,直到入夜才醒來,陸安正坐在她床頭就著油燈看書。

父親在身邊,心裏就踏實溫暖,人也放鬆下來。她拉拉陸安的衣襟,待得陸安放下書卷轉過頭來,她才出聲:"父親,我今日見到母親了。"聲音依然是嘶啞難聽,嗓子也如長了毛刺一樣的疼,沒說完眼淚就又流下來。

陸安歎口氣,不接話,隻摸摸她的額頭臉頰,眼中盡是慈愛。

陸悠思忖半晌,似下定決心,轉過頭不看他,口中卻道:"父親派人去將劉媽媽接來吧。"

雖然沒有說透,但她明白父親知道她話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