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山風何等淒涼(1 / 2)

天劍山當真是山如其名,明明同屬於蜀道九千大山,卻偏偏未曾與周圍其他山峰一樣綿延起伏,像浪潮一樣線條溫和。天劍山十四峰筆直聳立,直入雲端,險峻陡峭,遠望恰如天上落下了十四柄仙劍,倒插入這片山脈中。

峰與峰之間有鐵鎖橋道相連,自那翻滾雲層中穿插縱橫,若隱若現。置身橋上向下望去,雲霧繚繞,山下小鎮上的房舍更是小如蟲蟻。若是有懼高之人能夠有機會走上那鐵鎖天橋,怕是會被活活嚇死,可於膽大之人而言,倒是能夠體驗些仙人自天上觀人間之感。

至於這鐵鎖天橋上最危險的,莫過於猛烈如罡的山風了。尋常不會武功之人上了橋,估摸著走不了幾步,便會被山風卷起,墜下山崖。有沒有騰雲駕霧,衣袂飄飄的仙人感覺且不論,小命肯定是保不住了。天劍山上三令五申,六品之下體魄未成者,不得上天橋!所以山上那些修為不過六品的武人若是有事往返別的山峰,隻能沿著山道慢慢上山下山,也算是一種修習了。

天劍山主峰淩霄峰被餘下諸峰如眾星拱月般圍在中央,峰頂一片房舍,既沒雕梁畫棟,也無亭台小榭,隻是簡簡單單的青磚黛瓦,盡顯古樸。房舍正中央的大殿殿門上,一塊刻有“淩霄殿”三個大字的牌匾極為醒目,字跡張狂不羈,勾畫間劍意盎然。偶有弟子門人自殿前經過,大都不敢抬頭多看一眼,隻因曾經有個強脾性的弟子不聽勸,盯著這塊牌匾多看了些時間,便被一片茫茫劍氣傷了眼睛,自今仍是半個瞎子,嚇得很多弟子在殿前從不敢抬頭!

不說其他,單論這峰名殿名與那天上淩霄寶殿同名,便可知這天劍山老祖是何等張狂!隻是不知那天劍山的老祖有沒有登天階,若是去了天上,會不會被那傳說中的天帝問罪?

淩霄殿中,當代天劍山山主同時也是淩霄峰劍首的陸長空負手而立,麵對著前方數十塊天劍山曆代前輩的靈位,沉默不語。

這位被稱為三百年來最有可能摘得劍聖之名的劍道大家,腰間佩著天下七大名劍中排名第三的古劍湛盧,高大身軀站的筆直,看上去就像一柄劍,寧折不彎的長劍!他有著一張相當俊美的麵孔,狹長好看的丹鳳眸凝視著這數列靈位的最下方,那一排孤零零隻有一張靈牌,其上赫然寫著:天劍門第八代秋雪峰劍首嶽雪寒之靈位!

陸長空沉默許久,方才輕聲問道:“齊師兄此次下山,可曾交代什麼?”

在這位傲立劍林的大家身後,有一位眉眼如畫的美豔少婦,翠綠羅衫,身形婀娜,尤其胸前那兩座山峰更是醒目,像極了門外漫山綠染的秋雪冬葵二峰。

婦人癡癡望著前方某處,神色複雜,有幽怨,有悔恨,更多是化不開的哀傷。她輕聲答道:“聽玉兒說,希聲那孩子前日匆匆跑來與她道別,隻說他要隨齊師兄下山一趟,說是他師父得到一位舊友的消息,要去見上一麵,別的倒沒說什麼了。”

陸長空搖頭歎息道:“能讓齊師兄這般急切的舊友,怕隻有李忠軼了!”

身後美豔婦人似是有話要說,但櫻唇輕啟,偏偏又悄然抿上。

雖然無聲,陸長空卻有所感,微笑道:“放心吧,齊師兄身負拙劍一道傳承,又向來沉穩,應該不會有什麼衝動之舉。”

聲音漸弱,顯然這位天劍山主對於自己所言並沒有幾分自信。

那婦人搖了搖頭,依舊未曾答話。結果如何,大家心裏其實都有數。

寂靜許久,這位溫潤如玉的劍道天才突然握緊拳頭,恨恨道:“明明是江湖人,為什麼非要攪進這些廟堂之爭?明知道是死,就不能為了我們這些關心他的人活下去?嶽師兄當年是這樣,齊師兄如今也是這樣!難道……”

話音驟停,如同馳騁的駿馬被猛地拉住了韁繩。陸長空已然察覺到身後異樣,有些僵硬的轉過身子,身後這位婦人那張精致麵龐上已經布滿了哀傷,恍如秋水般的眸子中更是泫然欲泣,惹人憐惜。

陸長空隻覺著心底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下,有些沉悶。他艱難出聲道:“師姐,都這麼些年了,你始終不能釋懷,可斯人已去,生人終究要繼續啊!”

婦人攏了攏散在鬢側的幾縷青絲,勉強擠出一個笑臉:“放心吧,我沒事。”

本是極為平常的小動作,卻在這位山主心湖中投下了一顆石子,蕩起陣陣漣漪。陸長空神情古怪的說了句“我先出去了,師姐要想開些”,便匆忙離開。這位堂堂小宗師境的絕頂高手,此時狼狽到腳步都有些踉蹌!

隻是這個美豔婦人神色恍惚,思緒早已不知飄向了哪裏,竟沒有察覺到陸長空的窘迫。

陸長空出了殿門,長吸一口氣,腰間藏於劍鞘的古劍湛盧一聲低鳴,一抹藍光閃過,湛盧出鞘,殿前頓時劍氣森然。陸長空顧不得周圍一兩名弟子的豔羨崇敬目光,他伸出修長右手,並指成劍,身形拔地而起,踏劍直入雲端,隻餘一道藍色長虹,在這山頂漸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