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左手邊一位身負長劍的矮小老者,眨著眼睛問道:“秦師兄,你那大聖賢峰上弟子幾十人,應該沒有一人能有這個少年這般好的根骨吧?”
這位同樣修習聖人劍道,門下弟子二十多人的大聖賢峰秦淮河撫須苦笑道:“師妹,這少年的身份有些特殊,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斟酌一下。”
女子又看向自進門便一言不發的莫浩然,還沒等她開口,莫浩然就微笑道:“師姐放心,我很是喜歡這個少年郎,隻是要諸位師兄先商量下來。不過現在看來,杜宇十有八九會入我小聖賢峰了。”
站在大殿中央有些手足無措的少年望向將他們帶上山的白衣劍客,他也將目光偏移過去,輕輕點頭。少年始終沉默不語,左手緊緊捏著木劍的粗糙劍柄,聽著場上這些個陌生人在決定著自己的歸宿,滿心悲哀。不過呢,少年也不會覺著這些人有多麼冷漠,既然是寄人籬下,那就要有被人擺布的準備,這些事情自小便顛沛流離的少年早已習慣了。
天劍山山主陸長空負手而立,在凝視了身前那一排排靈位許久後,輕輕回頭,語氣沒由來的有些寒意:“我天劍山自開山以來已有八百年,世代門人都謹遵祖訓,雖然練的是殺人劍,可從未濫殺無辜。隻是自從變了天後,天下安定,江湖卻開始風起雲湧,那些家犬都將天劍山看成了軟柿子,隨意撕咬揉捏。既然他們不知趣,那我就讓他們知道什麼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們以為前段時間天劍山上為何會有五大劍首同下山?我要為那些死在外麵的無辜弟子討一個公道,也要讓那些自以為有了新主人撐腰的惡犬明白,天劍山的劍,從來都不是為了好看才練的!”
陸長空右手食指輕叩腰間劍鞘,淡淡道:“天劍山不小,收留一個少年還是沒問題的。不管以後有無事生,這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即便是那座坐鎮天下的大城,也不能毀了整個江湖吧!”
秦淮河身後長劍較之尋常三尺青鋒還要長上一尺,映襯著他的矮小身材,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他聽了陸長空的話後,苦笑搖頭。他倒不是不敢收留這個齊師弟信中提到的“天然劍胚”,隻是老人年紀大了,就容易想的更深。
“陸小子,這麼些年了老夫一直覺得你性子太過隨和軟弱,今兒這一番話倒是讓老夫以後該刮目相看了!”
幹澀嘶啞的腐朽聲音突然從殿門處傳來,這聲音陰冷刺耳,如同刀磨金石般,不堪入耳。
杜宇悄悄向後望去,隻見一位傴僂老人正緩緩邁過殿門高檻,那老人白發稀疏,一襲黑衫倒是挺新,卻被他弄得皺皺巴巴,左右腳上布鞋各破一個洞,有兩根幹枯腳趾倔強的跑出來。老人彎腰駝背,負手而入,目光垂暮渾濁。
隻是下一刻,少年便驚詫看到陸長空等人抱拳行禮,高呼道:“見過師叔!”
袁希聲悄悄湊到傻眼的少年身邊,扯了扯他的袖口,低聲道:“還記得我前日和你說的那個洗劍池的老瘋子嗎?這位就是了,這下可好,我最害怕的兩個人都來齊了。”
那老人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多禮,然後嘴角掛著玩味笑意看了眼縮在後麵的袁希聲,就好像聽見了他的輕聲言語般,嚇得這個少年連忙轉身,認真研究起了身後的撐梁長柱。
陸長空快步走到老人身邊,一邊扶著老人一邊恭敬問道:“師叔今日怎會有興致來淩霄殿啊?”
老人冷笑道:“天天呆在那劍爐裏受火烤,就不能出來溜達溜達?”
傲立江湖劍林的陸山主顯然是知曉老人這種冷言冷語的性子的,隻得苦笑一聲點頭稱是。
這位在天劍山輩分高的嚇人的老人目光落在站在殿中的少年身上,淡淡道:“資質不錯,剛巧我那劍爐最近缺個扇風的人,你這娃娃就隨我去劍爐吧。”
殿中眾人瞬間呆若木雞,不知道這個師叔又要搞什麼名堂。
少年杜宇抬起頭,深吸一口氣,偏偏出人意料的點頭答應了下來。
老人破天荒的頭一回開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