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一道劍氣殺一人(1 / 2)

夏至以後,暑氣漸生,渝都又恰好地處四麵環山的屬地平原,熱氣升騰,更加明顯。

今兒渝都城郡守府門前的這條寬闊街道上,除了殺氣四溢的捕蝶房廷尉府細作,在無多餘一人。那些原本生活在街道上,早就在昨晚收到消息的普通百姓都躲在家裏,連門都不敢開。也不是沒有好事之人悄悄開了窗戶偷瞄上一眼,然後便嚇得差點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連忙關上窗戶,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因為他們看到這條因為靠近郡守府而生意興隆的街道上,有二三十道形態各異的身影半圍著兩個老人,而真正讓那些好奇心作祟的人驚嚇的是郡守府前的石台子上坐的那位華服老人。乖乖,那可是咱西蜀郡的郡守大人啊,如今跟戲台子上唱戲般領著一大群人圍著那兩個不知是何身份的老人,這樣的大場麵誰敢打擾?要是惹得那位郡守大人一個不高興,隨隨便便給安上個罪名,那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啊。

盤膝坐在地上的李忠軼不必回頭也能感覺到身後刺骨殺意,他麵露不屑,譏諷道:“怎麼?這麼些年不見,你錢承銘的排場倒是越來越大了啊!”

錢承銘似乎是時至午時有些熱了,他挽起寬大袖口,又拂去額頭的細汗,然後凝望著眼前這個仿佛得了失心瘋一樣,坐在地上言語如刀的老頭,不免有些唏噓。要知道,當年他錢承銘出仕蜀國朝堂,與這位老人同朝為官時,兩人雖然交集不深,可相互間都還是有些欽佩的。隻是誰也不會料到,曾經互為同僚的兩人如今卻是仇人見麵,實在是讓人不禁感歎世事難料啊。

李忠軼見麵前這個因為多年錦衣玉食,養尊處優下保養得宜的華服老人默不作聲,又冷笑道:“讀了一輩子書,到頭來卻做了一條狗,你這十三年來會不會夢到君上的樣子?有沒有過羞愧?”

錢承銘又低頭整了整衣袖,這才淡淡道:“李忠軼,你我不是初次相識了,何必這般惺惺作態?其實你自己也明白,天下大勢是如此,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文人又能夠做些什麼呢?”

李忠軼仰頭喝下一口葫蘆裏的酒,眉頭微皺,今兒這酒為啥這麼辛辣?

他終於不再是橫眉冷對的模樣,苦澀道:“所以你就在大漢鐵騎兵臨城下,武將戰死城門外後,下令打開了渝都城門?當年君上將蜀國玉璽交由你,是希望你能為國分憂,可你呢?直接捧著那方代表一國國運的玉璽屈膝於敵,你那一跪,直接就將蜀國給跪沒了啊!”

錢承銘嘴唇有些發幹,臉上晦澀不明,他不露痕跡的斜瞥了眼坐在自己身邊一直冷眼旁觀的這個赤袍散發的高大男子,咬著牙道:“我不出城,你覺得門外的那數十萬鐵騎就進不來?我若是不主動打開城門,我是守住了仁義道德,可這座住著二十七萬戶百姓的渝都城又要死多少人你李忠軼想過沒有?舍我錢承銘一人之名,換千萬百姓之命,我不覺有愧!”

李忠軼冷笑道:“既然這樣,為何留在北漢為官?說到底,你錢承銘就是貪戀官帽子罷了!”

錢承銘動了動嘴唇,卻什麼話未曾辯解。

李忠軼冷哼一聲,倒也沒有繼續,而是低頭不停飲酒。其實他能明白,甚至也能夠站在錢承銘的角度替他想的更深,可他就是覺得錢承銘這樣做會寒了君上的心。為人臣,君讓臣死臣便不得不死,如若不能,便是不忠。既然為人尚且不忠,何以為官?

自古忠義兩難,隻是取舍不同;事無對錯,隻是立場有別。就如同他李忠軼,本就隻是個讀了一輩子書的迂腐書生,他的立場,就是當年那位站在他身邊輕輕笑著說:李先生是真讀書人,該重賞!,那個英明神武,胸懷天下的男人。

士為知己者死!

這位心中忠義永遠放在心底最高處的老人抬頭看著郡守府的雄奇高牆,嘴角含笑,輕聲道:“錢承銘,你可知當年就在渝都被破的前一夜,君上對我說了一句話?君上說:走到今日,是寡人所不曾想到的,想來天下大勢終究是站在北漢的那方了!既然蜀地注定守不住,寡人倒是希望能由錢太師來管理蜀地,至少不會虧待寡人的臣民啊!”

老人望向神情複雜的錢承銘,淡淡道:“你當真以為君上那般聰慧的人,會猜不到你們的小心思?事實上,自渝都被圍的那天起,朝野間便開始人心浮動,哪些人惶恐,哪些人心懷鬼胎,又有哪些人一心為國求死,你清楚,我清楚,君上更加清楚!隻是君上向來仁慈,不願意對你們下手罷了,說來,他終究覺得你們這些人沒有錯,也不該陪著他這位亡國之君共赴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