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長空下,巍峨青山間,有一劍翩若驚鴻,劃過天際,伴著浩然天音,直擊那襲靜立虛空的赤袍。
這煌煌一劍,名為大音希聲。
顏環生麵對撲麵而來的厚重一劍,並未驚慌失措,他深吸一口氣,伸出的手掌上紅絲綿延而出,絲絲糾纏舞動,根部連著那雙白皙的手掌,仿佛像是從他掌心中生長而出一般。
不過如若說那猩紅細絲是自顏環生的手掌中生長而出,倒也算是事實。這種植入皮下血脈,用心頭熱血供奉喂養的天地靈物,因為吸食了太多顏環生的血液,此時就如同他體內生長而出一般,如臂揮使。
那蔓延而出的天蠶絲鮮紅豔麗,其上還帶著斑斑血液,隻是因為兩者都是猩紅色,遠觀倒是難以發現,然而即便如此,依舊頗為滲人。那糾纏著的細絲編織成一張大網,張牙舞爪的浮動著,倒是有些類似清麗佳人在風中翩然紛飛的三千青絲,隻是沒有遺世獨立的風情,而是道不清的恐怖感覺。
齊鬆元握劍而至,光芒如炬的古劍無鋒重重擊在那張血紅大網之上,這無鋒古劍明明並不鋒銳,依舊斬下了數條紅絲,那些斷了根的細絲瞬息之間便失去的光彩,雖然依舊是觸目驚心的紅色,卻偏偏給人一種失去靈性的感覺,在虛空之中緩緩飄落,當真是詭異之極。
那威力巨大的一劍也就隻能斬斷十來根紅絲,然後便被那張血紅大網層層包裹住,有幾條紅絲仿佛巨蟒捕食般,沿著劍身將古劍無鋒道道纏繞,使得古劍周圍那劍氣驚人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難以動彈的古劍無鋒陣陣清吟,微微抖動,齊鬆元側目望向麵色蒼白卻帶著微笑的顏環生,一劍無果反倒深陷泥潭的他倒也不甚在意。
有靈性的可不僅僅隻有你顏環生用性命供養的那千年天蠶絲,這天下神兵,何曾少了靈氣?
齊鬆元內力流轉之下,古劍無鋒的寬厚鈍刃上莫名有雪白劍芒浮現,隻是這次並未像方才大音希聲那一劍般厚重如萬山壓頂,而是鋒銳到能吹毛斷發。
就如同千年前鑄劍大師歐冶子鑄成此劍時所言,劍雖無鋒,可劍道有鋒!這無鋒劍並不是世人想象的那樣因為無法開鋒,便隻是一根隕鐵鑄成的短棍般,隻能大開大合的砸人,而不能劈人。恰恰相反,既然無鋒是歐冶子大師一生所鑄三十六名劍中的一柄,那便比天下大多數劍客手中的三尺青鋒還要來的鋒利,隻是那無鋒劍的鋒銳之氣,都掩藏在了劍腹劍氣之中而已。
既為劍,豈能沒有開山摧石的鋒銳?
驟然鋒銳的劍氣如砍瓜切菜般輕鬆斬斷纏繞劍身如跗骨之蛆的紅絲,齊鬆元提劍而起,朝著顏環生的腦袋便重重劈砍了下去。
手上蔓延而出的鮮紅天蠶絲編製而成的大網被破,這位捕蝶房的統領雖驚不亂。麵對齊鬆元近身後直直劈向腦門的一劍,他隻是偏了偏腦袋,同時閃電般抬起右手,手掌之中再次湧出大量天蠶絲,無數條長絲相互纏繞,竟然形成一條類似紅漆長鞭狀的物事,再次攔下了齊劍首這攜雷霆之勢的一劍。而顏環生的左手悄然握拳,重重捅向齊鬆元因持劍豎劈而暴露出來的心口部位。
親身體驗到顏環生因修習這種魔門功法而層出不窮的詭異手段,著實讓齊鬆元有些皺眉,他本欲左手握拳與顏環生遞過來那殺意十足的一拳硬碰硬,可餘光掃過顏環生緊握左拳之上那陽光下泛著血色光芒的道道天蠶絲,他心念急轉之下,還是選擇避讓。他右手古劍迅速下擺,劍身與顏環生左拳相交,竟有金鳴之聲響起,潰散內力氣機在虛空蕩起兩色波紋,齊鬆元借力飄向遠處,兩人再次拉開距離。
顏環生望向瀟灑後撤,衣袂飄飄,頗有高手風範的齊鬆元,咧嘴一笑,心下覺得頗為可惜。
他顏環生所修習的這種以身飼靈物的功法,即便是在魔門之中也屬於偏門至極的那種,除了他們這些修煉者之外,其餘武人,不論是正道武夫也好,還是魔門的那些個同道之人也罷,真正知曉這其間三味的少之又少。說實話,顏環生闖蕩江湖這麼些年,在捕蝶房任職也有不短時日,可他卻從未遇見過和他一樣修煉這種飼靈法門的江湖武人,捕蝶房那浩如煙海的江湖檔案中也沒有類似記錄,他甚至覺著當年那位困死茫茫雪山中的魔門前輩極有可能帶走了天底下唯一一份記載這種飼靈修煉法門的秘籍,故而天底下除了他之外,便再也無人知曉這種詭異功法了。
既然除了他之外便再也無第二人修習這飼靈功法,那就更無人知曉其間玄奧之處,所以方才若是這位“十年磨一劍”的齊劍首不知好歹,選擇與他硬碰拳腳,那顏環生自然能夠禦使著體內極具靈性同時也詭異非凡的千年天蠶絲欺身而上,隻要是貼上了齊鬆元的身,他有的是法子打破齊鬆元體外那道護體內力,即便是無法結果他的性命,也會讓他苦不堪言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