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關閉了忙碌一天的機器,周圍的人安靜地睡了。馮風哼起了一支小曲,打開住所的門,住所裏新買的床和辦公桌讓他覺得還是非常愜意的。房東老板在他入住的那天買回來的,為這兩樣東西,還惹得同樣在外麵租房住的同事們羨慕不已。其實,馮風對這張新床沒有感到什麼值得驕傲的,但他對能擁有這張新辦公桌他卻格外興奮,因為總喜歡在辦公桌上擺一些書,雖然有時並不怎麼看,但當這些書映入他眼簾的時候,他的心就會顯得寧靜一點。
2.沒用的男人
窗邊那張嶄新的木板床上堆放著一大遝書,擺放在最上麵的是馮風每天幾乎都要看十幾頁的《鬱達夫小說全編》,一支圓珠筆正橫亙在書裏邊,書的一端便呈現出魚形的縫隙,顯示著他昨天已翻閱過的痕跡。馮風掃了一眼靜靜地躺在床上,等待他去觸摸的魚形,但突然覺得沒有心情把看書時那份美好的心境繼續下去。心裏此刻正焦慮地想著,幾天後他就要辭職,他不願意看到合同到期後,報社辭退他的情景,他得在報社還沒有正式向他發出辭退通知前,提交他的辭職信,挽回自己作為一個碩士研究生被別人“炒魷魚”的顏麵。
躲在床上,雙手捧著那本書,心裏就有一種思緒在不停地翻滾著。他該怎麼辦?從這裏走了之後該何去何從?他是一個有理想有自己人生目標的人,也是一個背負著祖輩希望,背負著女兒的愛的人。前兩天,報社辦公室主任偷偷地告訴他將麵臨辭退的危險時,他雖然裝出若無其事地說著“沒關係”,但其實卻是有一股眼淚就要從眼睛裏流出來了。
“你就是一個沒用的男人!”女人流著眼淚對他大吼著的聲音又在他的耳邊回響。他知道那是因為他與妻子遲遲沒有離婚才惹女人怒吼的。雖然那時他還在心裏辯駁著“我沒用,你為何還空氣覆蓋地球般的不願離開我?”但現在他突然覺得“你是一個沒有的男人”說得多麼的準確。如果現在說這話的女人還在他身邊,那女人會是怎樣的一種得意。
馮風眼睛盯著書本,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遍布了全身,那條殘存在腹部以下的內褲也呈現出可憐的顏色來。寬大的木板床上孤獨躺著的他隻得放下書本,然而眼睛所能看見的地方,盡是那些永遠沉默無語的器具:對麵牆邊的辦公桌;擺放在辦公桌上的電腦;以及辦公桌前的舊板凳。他突然覺得這個房間太空曠,空曠得令人窒息。
“給美編曾打電話聊聊天。”他以前總是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和美編曾在電話裏聊天。想到這,馮風像溺水之人發現了一根浮在水中的木頭,眼睛裏閃現出生的希望,嘴唇泛出了一絲笑意。
但當他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嘴唇的那一絲笑意立時消失了。美編曾已在一個月前辭職回家了,和她夜半私語,聊感情,談事業,說理想已不可能了。馮風又隻得悻悻地躺下,然而那個他曾深愛過,現在也似乎還放不下的那個女人又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那是一個絕對不會讓他穿著兩天沒洗的內褲躺在床上的女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時候,隻要想躺床上休息,馮風就得把所有衣服脫掉,一絲不掛地躺床上。女人才會含羞似的妖嗔跑過來,趴在他身上,吻他,然後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一起,每當這個時候,馮風所有的神經也會振奮起來。要不然,那就隻得坐在木板凳上,等著女人從衣櫃裏找出睡衣穿上,才能躺到床上去。
現在馮風自由了,他可以穿著髒兮兮衣服躺床上,但他似乎已習慣了和女人在一起的日子。和女人分手後幾個月來,每次躺在床上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想到女人,想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可能真的會把細菌遺留在床上。而且在他心目中,也隱隱地覺得,自己是那種可以為女人失去一切的男人。他記得自己也曾很認真地跟女人說過,他欣賞紂王為了“妲妃”不要江山,他就是這種愛江山更愛美人的男人。